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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高中生暑期阅读好文章精选


读是一种幸福

梁晓声

读书——不,更准确地说,所谓“读”这一种习惯,对我已不啻是一种幸福。这幸福就在日子里,在每一天的宁静的时光里。不消说,人拥有宁静的时光,这本身便是幸福,而宁静的时光因阅读会显得尤其美好。

我的宁静之享受,常在临睡前,或在旅途中。每天上床之后,枕旁无书,我便睡不着,肯定失眠。外出远足,什么都可能忘带,但书是不会忘带的。书是一个囊括一切的大概念。我最经常看的是人物传记、散文、随笔、杂文、文言小说之类。《读书》、《随笔》、《读者》、《人物》、《世界博览》、《奥秘》都是我喜欢的刊物,是我的人生之友。前不久,友人开始寄给我《世界警察》,看了几期,也喜爱起来。还有就是目前各大报的“星期刊”、“周末版”或副刊。

要了解我所生活的城市,大而至于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地球,每天正发生着什么事,将要发生什么事,仅凭晚上看电视里的“新闻”,自然是远远不够的。“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是所谓“秀才”聊以自慰自夸的话。或者是别人们对“秀才”们的揶揄。不过在现代社会里,传播媒介如此之丰富,如此之发达,对于当代人来说,不出门而大致地知道一些“天下事”,也是做得到的。

知道了又怎样?

知道了会丰富我对世界的认识。而这种认识,于我——一个以写作为职业的人来说,则是相当重要的。妄谈对世界的认识,似乎口气太大了,那么就说对周遭生活的认识吧。正是通过阅读,我感觉到周遭生活之波有时汹涌澎湃,有时潜流涡旋,有时微波涌荡……

当然,这只是阅读带给我的一方面的兴致。另一方面,通过阅读,我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仿佛每天都有新朋友。我敬爱他们,甘愿以他们为人生的榜样。同时也仿佛看清了许多“敌人”,人类的一切公敌——从人类自身派生出来的到自然环境中对人类起恶影响的事物,我都视为敌人。这一点使我经常感到,爱憎分明于一个人是多么重要的品质。

创作之余,笔滞之时,我会认真地读一会儿文学期刊。若读的正是一篇佳作,便会一口气读完。不管作者认识与否,都会产生读了一篇佳作的满足感。倘是作家朋友们写的,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的人,又常忍不住拨电话,将自己读后的满足,传达给对方。这与其说是分享对方的喜悦,莫如说是希望对方分享我的喜悦。倘作者是外地的,还常会忍不住给人家写一封信去。

读,实在是一种幸福。

最后我想说,与我的中学时代相比,现在的中学生,似乎太被学业所压迫了。我的中学时代,是苦于无书可读。买书是买不大起的,尽管那时书价比现在便宜得多。几个同学凑了七八分钱,到小人书铺去看小人书,就是永远值得回忆的往事了。现在的中学生们,可看的太多了,却又陷入选择的迷惘,并且失去了本该拥有的时间。生活也真是太苛刻了。

我挺怜悯现在的中学生的。

我真同情我的中学生朋友们。 

提醒幸福

毕淑敏

   我们从小就习惯了在提醒中过日子。天气刚有一丝风吹草动,妈妈就说,别忘了多穿衣服。才相识了一个朋友,爸爸就说,小心他是个骗子。你取得了一点成功,还没容得乐出声来,所有关切着你的人一起说,别骄傲!你沉浸在欢快中的时候,自己不停地对自己说:“千万不可太高兴,苦难也许马上就要降临……”我们已经习惯了在提醒中过日子。看得见的恐惧和看不见的恐惧始终像乌鸦盘旋在头顶。
  
在皓月当空的良宵,提醒会走出来对你说:注意风暴。于是我们忽略了皎洁的月光,急急忙忙做好风暴来临前的一切准备。当我们大睁着眼睛枕戈待旦之时,风暴却像迟归的羊群,不知在哪里徘徊。当我们实在忍受不了等待灾难的煎熬时,我们甚至会恶意地祈盼风暴早些到来。
  
风暴终于姗姗地来了。我们怅然发现,所做的准备多半是没有用的。事先能够抵御的风险毕竟有限,世上无法预计的灾难却是无限的。战胜灾难靠的更多的是临门一脚,先前的惴惴不安帮不上忙。
  
当风暴的尾巴终于远去,我们守住零乱的家园。气还没有喘匀,新的提醒又智慧地响起来,我们又开始对未来充满恐惧的期待。
  
人生总是有灾难。其实大多数人早已练就了对灾难的从容,我们只是还没有学会灾难间隙的快活。我们太多注重了自己警觉苦难,我们太忽视提醒幸福。请从此注意幸福!幸福也需要提醒吗?
  
提醒注意跌倒……提醒注意路滑……提醒受骗上当……提醒荣辱不惊……先哲们提醒了我们一万零一次,却不提醒我们幸福。
  
也许他们认为幸福不提醒也跑不了的。也许他们以为好的东西你自会珍惜,犯不上谆谆告诫。也许他们太崇尚血与火,觉得幸福无足挂齿。他们总是站在危崖上,指点我们逃离未来的苦难。但避去苦难之后的时间是什么?
  
那就是幸福啊!
  
享受幸福是需要学习的,当幸福即将来临的时刻需要提醒。人可以自然而然地学会感官的享乐,人却无法天生地掌握幸福的韵律。灵魂的快意同器官的舒适像一对孪生兄弟,时而相傍相依,时而南辕北辙。
幸福是一种心灵的振颤。它像会倾听音乐的耳朵一样,需要不断地训练。
  
简言之,幸福就是没有痛苦的时刻。它出现的频率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少。
  
人们常常只是在幸福的金马车已经驶过去很远,捡起地上的金鬃毛说,原来我见过它。
  
人们喜爱回味幸福的标本,却忽略幸福披着露水散发清香的时刻。那时候我们往往步履匆匆,瞻前顾后不知在忙着什么。
  
世上有预报台风的,有预报蝗虫的,有预报瘟疫的,有预报地震的。没有人预报幸福。其实幸福和世界万物一样,有它的征兆。
  
幸福常常是朦胧的,很有节制地向我们喷洒甘霖。你不要总希冀轰轰烈烈的幸福,它多半只是悄悄地  扑面而来。你也不要企图把水龙头拧得更大,使幸福很快地流失。而需静静地以平和之心,体验幸福的真谛。
  
幸福绝大多数是朴素的。它不会像信号弹似的,在很高的天际闪烁红色的光芒。它披着本色外衣,亲切温暖地包裹起我们。
  
幸福不喜欢喧嚣浮华,常常在暗淡中降临。贫困中相濡以沫的一块糕饼,患难中心心相印的一个眼神,父亲一次粗糙的抚摸,女友一个温馨的字条……这都是千金难买的幸福啊。像一粒粒缀在旧绸子上的红宝石,在凄凉中愈发熠熠夺目。
  
幸福有时会同我们开一个玩笑,乔装打扮而来。机遇、友情、成功、团圆……
  
它们都酷似幸福,但它们并不等同于幸福。幸福会借了它们的衣裙,袅袅婷婷而来,走得近了,揭去帏幔,才发觉它有钢铁般的内核。幸福有时会很短暂,不像苦难似的笼罩天空。如果把人生的苦难和幸福分置天平两端,苦难体积庞大,幸福可能只是一块小小的矿石。但指针一定要向幸福这一侧倾斜,因为它有生命的黄金。
  
幸福有梯形的切面,它可以扩大也可以缩小,就看你是否珍惜。
  
我们要提高对于幸福的警惕,当它到来的时刻,激情地享受每一分钟。据科学家研究,有意注意的结果比无意要好得多。
  
当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要对自己说,这是春天啦!心里就会泛起茸茸的绿意。
  
幸福的时候,我们要对自己说,请记住这一刻!幸福就会长久地伴随我们。那我们岂不是拥有了更多的幸福!
  
所以,丰收的季节,先不要去想可能的灾年,我们还有漫长的冬季来得及考虑这件事。我们要和朋友们跳舞唱歌,渲染喜悦。既然种子已经回报了汗水,我们就有权沉浸幸福。不要管以后的风霜雨雪,让我们先把麦子磨成面粉,烘一个香喷喷的面包。
  
所以,当我们从天涯海角相聚在一起的时候,请不要踌躇片刻后的别离。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有无数孤寂的夜晚可以独自品尝愁绪。现在的每一分钟,都让它像纯净的酒精,燃烧成幸福的淡蓝色火焰,不留一丝渣滓。让我们一起举杯,说:我们幸福。
  
所以,当我们守候在年迈的父母膝下时,哪怕他们鬓发苍苍,哪怕他们垂垂老矣,你都要有勇气对自己说:我很幸福。因为天地无常,总有一天你会失去他们,会无限追悔此刻的时光。
  
幸福并不与财富地位声望婚姻同步,这只是你心灵的感觉。
  
所以,当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们也能够说:我很幸福。因为我们还有健康的身体。当我们不再享有健康的时候,那些最勇敢的人可以依然微笑着说:我很幸福。因为我还有一颗健康的心。甚至当我们连心也不再存在的时候,那些人类最优秀的分子仍旧可以对宇宙大声说:我很幸福。因为我曾经生活过。
  
常常提醒自己注意幸福,就像在寒冷的日子里经常看看太阳,心就不知不觉暖洋洋亮光光。
 

每个人都有一个宝藏

邹扶澜

  小学的时候,读唐朝诗人卢纶的诗:“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那时读书多拘于死记硬背,意思是不深究的,只知道一位叫李广的将军,晚上出去打猎,看见一只横卧的老虎,就拉开弓猛力地射去。第二天早晨,他估计老虎死去了,就去探看,发现“老虎”不过是一块巨石,而射出的箭已深深地扎进石头里去了。
  
后来又读到有关此诗的演化,说李广当时很觉惊奇,不相信自己居然有如此大的劲力,于是又试着射了许多次,可箭还是一只只折了,最后他只好沮丧地放弃了。
  人,包括别的动物,在生命危难的瞬间,释放出的自我挽救能量是巨大的,美国科学家做的“青蛙实验”几乎人人皆知:在锅底慢慢地用温火加热,青蛙优哉游哉地在水里漂游,等到水热得不能承受时,却再也跳不出来了;相反,将一只青蛙猛掷入滚开的沸水中,它却能倏忽跃起而逃生。
  
可是,为什么平日里我们没有发现自身的这种潜能,而非要等到危机时刻才发出惊奇或无谓的慨叹?要是我们把这种潜能发挥出来,用在工作和事业中去,会产生多么大的成效和功用啊!
   
美国戏剧家桑顿?怀尔德在其代表作《我们的城镇》中,写了一个叫艾米丽的姑娘死了,不过,她发现她可能有一个机会到人世活一天,于是她选择了她12岁生日那天,在那天开始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强烈的想品尝每一寸光阴的欲望。然而让她伤心的是,她发现人们都在漠然地生活着,都没有像她那样怀着强烈的感情去感受生活。在绝望中,她慨叹道:“啊,大地,你真是神奇得使人无法认识你,人们是否在活着的时候认识了生活呢?大多数的人都在虚度年华。”答案不言自明了:是懈怠!是对时日的漠然、对享乐安逸的沉溺和追逐!因为懈怠,让我们失去了拼搏的勇气,因为贪图享乐,让我们再也觉不出潜存的危机,从而像那只温水中的青蛙一样,慢慢地被社会淘汰了。
  
这真是让上帝都痛心不已的事。“非不能也,是不为也!”一个人采取积极乐观向上的态度并不难,可是你不去做,一味地消极避世、得过且过,却是连鬼神也奈何不了的。扪心自问一下,你是否每天都在一种忧患和危机之中度过,是否真诚地拥抱了每一缕阳光和晨曦?又是否真切地去体味了生命的意义与内涵——“认识了生活”呢?所以,再不要抱怨日子的平淡和生活的庸常无奇吧,回头好好地审视一下自己,你都是怎样度过你的每一天、每一分钟?如果你仍旧放任你的步子在大街上闲逛,那就赶紧停住,去试着做一点有用的事吧。
  
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一个巨大的宝藏,那里面本身就蕴藏着无坚不摧的能量和威力。开发需要你自己,当你把自己置于悬崖的边缘而无时不有一种切肤的危机感的时候,你就拿到了开启宝藏的金钥匙。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王晓波 

插队的时候,我喂过猪、也放过牛。假如没有人来管,这两种动物也完全知道该怎样生活。它们会自由自在地闲逛,饥则食渴则饮,春天来临时还要谈谈爱情;这样一来,它们的生活层次很低,完全乏善可陈。人来了以后,给它们的生活做出了安排:每一头牛和每一口猪的生活都有了主题。就它们中的大多数而言,这种生活主题是很悲惨的:前者的主题是干活,后者的主题是长肉。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抱怨的,因为我当时的生活也不见得丰富了多少,除了八个样板戏,也没有什么消遣。有极少数的猪和牛,它们的生活另有安排。以猪为例,种猪和母猪除了吃,还有别的事可干。就我所见,它们对这些安排也不大喜欢。种猪的任务是交配,换言之,我们的政策准许它当个花花公子。但是疲惫的种猪往往摆出一种肉猪(肉猪是阉过的)才有的正人君子架势,死活不肯跳到母猪背上去。母猪的任务是生崽儿,但有些母猪却要把猪崽儿吃掉。总的来说,人的安排使猪痛苦不堪。但它们还是接受了:猪总是猪啊。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我们知道,在古希腊有个斯巴达,那里的生活被设置得了无生趣,其目的就是要使男人成为亡命战士,使女人成为生育机器,前者像些斗鸡,后者像些母猪。这两类动物是很特别的,但我以为,它们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但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人也好,动物也罢,都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 
  以下谈到的一只猪有些与众不同。我喂猪时,它已经有四五岁了,从名分上说,它是肉猪,但长得又黑又瘦,两眼炯炯有光。这家伙像山羊一样敏捷,一米高的猪栏一跳就过;它还能跳上猪圈的房顶,这一点又像是猫——所以它总是到处游逛,根本就不在圈里呆着。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把它当宠儿来对待,它也是我的宠儿——因为它只对知青好,容许他们走到三米之内,要是别的人,它早就跑了。它是公的,原本该劁掉。不过你去试试看,哪怕你把劁猪刀藏在身后,它也能嗅出来,朝你瞪大眼睛,噢噢地吼起来。我总是用细米糠熬的粥喂它,等它吃够了以后,才把糠对到野草里喂别的猪。其他猪看了嫉妒,一起嚷起来。这时候整个猪场一片鬼哭狼嚎,但我和它都不在乎。吃饱了以后,它就跳上房顶去晒太阳,或者模仿各种声音。它会学汽车响、拖拉机响,学得都很像;有时整天不见踪影,我估计它到附近的村寨里找母猪去了。我们这里也有母猪,都关在圈里,被过度的生育搞得走了形,又脏又臭,它对它们不感兴趣;村寨里的母猪好看一些。它有很多精彩的事迹,但我喂猪的时间短,知道得有限,索性就不写了。总而言之,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喜欢它,喜欢它特立独行的派头儿,还说它活得潇洒。但老乡们就不这么浪漫,他们说,这猪不正经。领导则痛恨它,这一点以后还要谈到。我对它则不止是喜欢——我尊敬它,常常不顾自己虚长十几岁这一现实,把它叫做“猪兄”。如前所述,这位猪兄会模仿各种声音。我想它也学过人说话,但没有学会——假如学会了,我们就可以做倾心之谈。但这不能怪它。人和猪的音色差得太远了。 
  后来,猪兄学会了汽笛叫,这个本领给它招来了麻烦。我们那里有座糖厂,中午要鸣一次汽笛,让工人换班。我们队下地干活时,听见这次汽笛响就收工回来。我的猪兄每天上午十点钟总要跳到房上学汽笛,地里的人听见它叫就回来——这可比糖厂鸣笛早了一个半小时。坦白地说,这不能全怪猪兄,它毕竟不是锅炉,叫起来和汽笛还有些区别,但老乡们却硬说听不出来。领导上因此开了一个会,把它定成了破坏春耕的坏分子,要对它采取专政手段——会议的精神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不为它担忧——因为假如专政是指绳索和杀猪刀的话,那是一点门都没有的。以前的领导也不是没试过,一百人也这不住它。狗也没用:猪兄跑起来像颗鱼雷,能把狗撞出一丈开外。谁知这回是动了真格的,指导员带了二十几个人,手拿五四式手枪;副指导员带了十几人,手持看青的火枪,分两路在猪场外的空地上兜捕它。这就使我陷入了内心的矛盾:按我和它的交情,我该舞起两把杀猪刀冲出去,和它并肩战斗,但我又觉得这样做太过惊世骇俗——它毕竟是只猪啊;还有一个理由,我不敢对抗领导,我怀疑这才是问题之所在。总之,我在一边看着。猪兄的镇定使我佩服之极:它很冷静地躲在手枪和火枪的连线之内,任凭人喊狗咬,不离那条线。这样,拿手枪的人开火就会把拿火枪的打死,反之亦然;两头同时开火,两头都会被打死。至于它,因为目标小,多半没事。就这样连兜了几个圈子,它找到了一个空子,一头撞出去了;跑得潇洒之极。以后我在甘蔗地里还见过它一次,它长出了獠牙,还认识我,但已不容我走近了。这种冷淡使我痛心,但我也赞成它对心怀叵测的人保持距离。 
  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原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丑石》

贾平凹

我常常遗憾我家门前的那块丑石呢:它黑黝黝地卧在那里,牛似的模样;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在这里的,谁也不去理会它。只是麦收时节,门前摊了麦子,奶奶总是要说:这块丑石,多碍地面哟,多时把它搬走吧。

  于是,伯父家盖房,想以它垒山墙,但苦于它极不规则,没棱角儿,也没平面儿;用錾破开吧,又懒得花那么大气力,因为河滩并不甚远,随便去掮一块回来,哪一块也比它强。房盖起来,压铺台阶,伯父也没有看上它。有一年,来了一个石匠,为我家洗一台石蘑,奶奶又说:用这块丑石吧,省得从远处搬动。石匠看了看,摇着头,嫌它石质太细,也不采用。

  它不像汉白玉那样的细腻,可以凿下刻字雕花,也不像大青石那样的光滑,可以供来浣纱捶布;它静静地卧在那里,院边的槐荫没有庇覆它,花儿也不再在它身边生长。荒草便繁衍出来,枝蔓上下,慢慢地,竟锈上了绿苔、黑斑。我们这些做孩子的,也讨厌起它来,曾合伙要搬走它,但力气又不足;虽时时咒骂它,嫌弃它,也无可奈何,只好任它留在那里去了。

  稍稍能安慰我们的,是在那石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凹儿,雨天就盛满了水。常常雨过三天了,地上已经干燥,那石凹里水儿还有,鸡儿便去那里渴饮。每每到了十五的夜晚,我们盼着满月出来,就爬到其上,翘望天边;奶奶总是要骂的,害怕我们摔下来。果然那一次就摔了下来,磕破了我的膝盖呢。

  人都骂它是丑石,它真是丑得不能再丑的丑石了。

  终有一日,村子里来了一个天文学家。他在我家门前路过,突然发现了这块石头,眼光立即就拉直了。他再没有走去,就住了下来;以后又来了好些人,说这是一块陨石,从天上落下来已经有二三百年了,是一件了不起的东西。不久便来了车,小心翼翼地将它运走了。

  这使我们都很惊奇!这又怪又丑的石头,原来是天上的呢!它补过天,在天上发过热,闪过光,我们的先祖或许仰望过它,它给了他们光明,向往,憧憬;而它落下来了,在污土里,荒草里,一躺就是几百年了?

  奶奶说:“真看不出!它那么不一般,却怎么连墙也垒不成,台阶也垒不成呢?”

  “它是太丑了。”天文学家说。

  “真的,是太丑了。”

  “可这正是它的美,”天文学家说,“它是以丑为美的。”

  “以丑为美?”

  “是的,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正因为它不是一般的顽石,当然不能去做墙,做台阶,不能去雕刻,捶布。它不是做这些顽意儿的,所以常常就遭到一般世俗的讥讽。”

  奶奶脸红了,我也脸红了。

我感到自己的可耻,也感到了丑石的伟大;我甚至怨恨它这么多年竟会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而我又立即深深地感到它那种不屈于误解、寂寞的生存的伟大。

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这是我们与你见面的第777次。祝愿阳光打在你的脸上。

阳光打在你的脸上,温暖留在我们心里。这是冬天里平常的一天。北方的树叶已经落尽,南方的树叶还留在枝上,人们在大街上懒洋洋地走着,或者急匆匆地跑着,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希望,每个人都握紧自己的心事。

  本世纪最后的日历正在一页页减去,没有什么可以把人轻易打动。除了真实。人们有理想但也有幻象,人们得到过安慰也蒙受过羞辱,人们曾经不再相信别人也不再相信自己。好在岁月让我们深知“真”的宝贵——真实、真情、真理,它让我们离开凌空蹈虚的乌托邦险境,认清了虚伪和欺骗。尽管,“真实”有时让人难堪,但直面真实的民族是成熟的民族,直面真实的人群是坚强的人群。

  没有什么可以轻易把人打动,除了正义的号角。当你面对蒙冤无助的弱者,当你面对专横跋扈的恶人,当你面对足以影响人们一生的社会不公,你就明白正义需要多少代价,正义需要多少勇气。

没有什么可以轻易把人打动,除了内心的爱。没有什么可以轻易把人打动,除了前进的脚步……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就像平常一样,我们与你再次见面,为逝去的一年而感怀,为新来的一年作准备。祝愿阳光打在你的脸上。

  阳光打在你的脸上,温暖留在我们心里。有一种力量,正从你的指尖悄悄袭来,有一种关怀,正从你的眼中轻轻放出。在这个时刻,我们无言以对,惟有祝福: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让往前走的继续走,让幸福的人儿更幸福;而我们,则不停为你加油。

  我们不停为你加油。因为你的希望就是我们的希望,因为你的苦难就是我们的苦难。我们看着你举起锄头,我们看着你舞动镰刀,我们看着你挥汗如雨,我们看着你谷满粮仓。我们看着你流离失所,我们看着你痛哭流涕,我们看着你中流击水,我们看着你重建家园。我们看着你无奈下岗,我们看着你咬紧牙关,我们看着你风雨度过,我们看着你笑逐开……我们看着你,我们不停为你加油,因为我们就是你们的一部分。

  总有一种力量它让我们泪流满面,总有一种力量它让我们抖擞精神,总有一种力量它驱使我们不断寻求“正义、爱心、良知”。这种力量来自于你,来自于你们中间的每一个人。

所以,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新年的第一天,我们要向你、向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说一声,“新年好”!祝愿阳光打在你的脸上。

  因为有你,才有我们。

  阳光打在你的脸上,温暖留在我们心里。为什么我们总是眼含着泪水,因为我们爱得深沉;为什么我们总是精神抖擞,因为我们爱得深沉;为什么我们总在不断寻求,因为我们爱得深沉。爱这个国家,还有她的人民,他们善良,他们正直,他们懂得互相关怀。 

《考而不死是为神》

老舍

  考试制度是一切制度里最好的,它能把人支使得不象人了,而把脑子严格的分成若干小块块。一块装历史,一块装化学,一块……

  比如早半天考代数,下午考历史,在午饭的前后你得把脑子放在两个抽屉里,中间连一点缝子也没有才行。设若你把X+Y和一八二八弄到一处,或者找唐朝的指数,你的分数恐怕是要在二十上下。你要晓得,状元得来个一百分呀。得这么着:上午,你的一切得是代数,仿佛连你是黄帝的子孙,和姓字名谁,全根本不晓得。你就象刚由方程式里钻出来,全身的血脉都是X和Y。赶到刚一交卷,你立刻成了历史,向来没听说过代数是什么。亚力山大,秦始皇等就是你的爱人,连他们的生日是某年某月某时都知道。代数与历史千万别联宗,也别默想二者的有无关系,你是赴考呀,赴考的期间你别自居为人,你是个会吐代数,吐历史的机器。

  这样考下去,你把各样功课都吐个不大离,好了,你可以现原形了;睡上一天一夜,醒来一切茫然,代数历史化学诸般武艺通通忘掉,你这才想起“妹妹我爱你”。这是种蛇脱皮的工作,旧皮脱尽才能自由;不然,你这条蛇不曾得到文凭,就是你爱妹妹,妹妹也不爱你,准的。

  最难的是考作文。在化学与物理中间,忽然叫你“人生于世”。你的脑子本来已分成若干小块,分得四四方方,清清楚楚,忽然来了个没有准地方的东西,东扑扑个空,西扑扑个空,除了出汗没有合适的办法。你的心已冷两三天,忽然叫你拿出情绪作用,要痛快淋漓,慷慨激昂,假如题目是“爱国论”,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的心要是不跳吧,笔下便无血无泪;跳吧,下午还考物理呢。把定律们都跳出去,或是跳个乱七八糟,爱国是爱了,而定律一乱则没有人替你整理,怎办?幸而不是爱国论,是山中消夏记,心无须跳了。可是,得有诗意呀。仿佛考完代数你更文雅了似的!假如你能逃出这一关去,你便大有希望了,够分不够的,反正你死不了了。被“人生于世”憋死,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说回来,考试制度还是最好的制度。被考死的自然无须用提。假若考而不死,你放胆活下去吧,这已明明告诉你,你是十世童男转身。

你的第一责任是幸福

毕淑敏 

  对于个体的幸福感而言,科技是其一个很重要的来源,但并非惟一来源。

  除了某些真正的科学狂人,不会有人认为只要有了科技,就必定会有幸福。人们更多的是希望通过科技来满足其生活中的欲望,从而获得幸福,而非从单纯的发展科技中获得幸福。即使是最沉迷的科学家也不得不承认,生命中的感动来源于生活,而不是无休止的工作。应该说,冲动和欲望的满足,才是导致个体幸福感产生的真正原因。

  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都不尽相同。但综合其特质,还是可以将幸福进行基本的分类。其特质就是人们生活中面临的“冲动及渴望”。这种冲动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可以表现为不同的追求。对于此,马斯洛将其归结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交需要、尊重需要以及自我实现需要”,出于人性本身的欲望都将是导致幸福的最深层因素。

  除了心理因素及科技因素,影响幸福感的因素还有很多。主流社会价值体系也对幸福感的产生有很大影响。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无论是科技因素、心理因素,或是其他种种因素,对于幸福感的产生均不是必然的,同时也不是可度量的。那种有了科技、满足了个人追求就必然会幸福的想法是站不住脚的。同样,它们对于幸福感而言,其作用也并非总是正向的。应该说,在幸福感来源问题上,科技、心理、或是其他诸如价值体系等,只是影响因素,同幸福感之间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

  综上所述,科技并非幸福的充分条件或必要条件。科技对于幸福的影响,多半是通过为人们满足自身欲望创造必要条件而达成。使人们幸福的科技,同科技所能引发的幸福之间,并非因果。

  我知道我的观点可能会遭到很多人的质疑。比如有人会说,当你疾病的时候,突然有了特效的药品,难道你和你的亲人不浮现出幸福的感觉吗?这死里逃生的光芒难道不是直接来源于科学的光芒吗?

  我当过很多年的医生,我知道科技的进步对生命的延续是怎样的重要和宝贵。但生命延续的本身,并不一定泅渡到幸福的彼岸。生命只是幸福感得以附丽的温床,生命本身是一个中性的存在。它是既可以涂写痛苦也可以泼洒快乐的一幅白绢。当病人和他的家属为某种特效药喜极而泣的时候,那种幸福的感觉主要源自骨肉间的深情。如果没有这种生死相依的情感,任何药物都无法发动快乐和幸福的过山车。

  科学使粮食的产量增高,但这个世界上依然有吃不饱的穷人。既然引发贫困的源头不是科学,那么由贫穷所导致的痛苦,也不是技术的创可贴所能抚平。科学使交通工具的速度更快,人们可以更迅捷地从甲地到乙地。但时间的缩短和幸福的产出,并不呈正相关。君不见朝夕相处近在咫尺的夫妻,往往并不充溢幸福,而是满怀深仇?科学使人类升上太空,得以了解遥远的宇宙发生的变化。可我看到一位宇航员的回忆录说,他在太空中最深刻的想念是——回到地球。科学发现了原子能巨大的力量,但核武器的堆积,把人类推到了亘古未有的悬祸之中。科学延长了老年人的生命,但如果没有亲情的滋润和生存的尊严,这份延长的时间便与幸福毫不相干。

  科学提供了产生幸福的新的机遇,但科学并不导致幸福的必然出现。国外一份心理学家的报告,证实在地铁卖唱为生的流浪者和千万富翁对于幸福的感知频率与强度,几乎是一样的。当一个人晚饭没有着落的时候,一个好心人给的汉堡就能给他带来幸福的感觉。但千万富翁就丧失了得到这份幸福的缘份。幸福是不嫌贫爱富的,我们至今没有办法确知某一种情况将必然导致幸福,同样,也无法确认某一种情况将必然导致不幸。

  妈妈看到婴儿的出生,想来是天下的大幸福。但对于一个未婚母亲或是遭夫遗弃的妻子来说,这幸福的强度就可能要打折扣。想起杜甫一句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在这里,欢颜是一个和幸福感有关的词。当人脸浮现由衷的欢笑的时候,我们就有几分把握认为他是与幸福同步了。

  在这里,欢颜和广厦联系紧密。那么,广厦何处来呢?建广厦肯定有科学的因素。这么多的房子,盖在哪里怎么盖,层高采光通风抗震……都要科学的参与,少了一样寒士们就笑不出来。所以科学对于欢颜是很重要,但我还坚持认为,有一些因素是在科学之前就抢鲜出现并需要妥善解决的。比如规划的因素,谁来决定此地可以为寒士们盖楼?还有经济的因素,寒士楼的钱从哪里来呢?是财政拨款还是买商品房?还要考虑分配的问题,国人的习惯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寒士和小寒士们是否住同等面积的房子?能否人人欢颜……凡此种种,如果解决不了,科学就没有用武之地。新建筑采用太阳能取暖还是无氟空调?这是一个问题,是一个科学的问题,但不是一个幸福的问题。

  至于有了广厦,寒士们就一定能欢颜吗?杜甫老夫子挺乐观的。我看未必。住在新房子里就吵架打闹以致上吊喝安眠药的,一定有。

  生命消失之际按说和幸福不搭界,但我确实听到过一个人在他遭受癌症的折磨生命垂危之际,他说:“我很幸福”——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这是他所给予我的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之一,令我知道即使是面对永恒的消失,人也可以满怀幸福地沉稳走去。

  让我用费尔巴哈的一句话来做结尾。

“你的第一责任是使自己幸福。你自己幸福,你也就能使别人幸福。幸福的人,但愿在自己周围只看到幸福的人。” 

向儿童学习

王开岭

  每个人的身世中,都有一段能够称得上“伟大”的时光,那就是他的童年。泰戈尔有言:“诗人把他最伟大的童年时代,献给了人类。”或许亦可以说:孩子把他最美好的孩提岁月,献给了成人世界!童年的伟大即在于:那是一个怎么做梦怎么遐想都不过分的时段,那是一个有能力让孩子相信梦想可以成真的年代……一个人的一生中,所能给父母和亲人留下的最珍贵礼物、最难忘的纪念,就是他遥远的童年了。 德国作家凯斯特纳在《开学致词》的演说中,对家长和孩子们说——
   
“这个忠告你们要像记住古老的纪念碑上的格言那样,印入脑海,打入心坎:这就是不要忘怀你们的童年!……只有长大成人并保持童心的人,才是真正的人!……假若老师装作知晓一切的人,那么你们宽恕他就是,但不要相信他!假如他承认自己的缺陷,那你们要爱戴他!因为他是值得你们爱戴的……不要完全相信你们的教科书!这些书是从旧的教科书里抄来的,旧的又是从老的那里抄来的,老的又是从更老的那里抄来的……”
  
作家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激动得几乎颤抖了。他是这样说的:
   
“你们现在想回家了吧?亲爱的小朋友,那就回家去吧!假如你们还有一些东西不明白的话,请问问你们的父母!亲爱的家长们,如果你们有什么不了解的话,请问问你们的孩子们!”

请问问你们的孩子们!多么精彩的忠告,多么让人沉思的警策啊!
  
公正的上帝,曾送给每个生命一件了不起的礼物:绿色的童年!可惜,这绿色在很多人眼里似乎并没什么了不起,结果是丢得比来得还快,消褪得比生长得还快。
  
儿童的美德和智慧,常常被大人们粗糙的双目所忽视,常常被不以为然地当废电池一样地扔进岁月的垃圾沟里。而很多时候,孩提时代在教育者那儿,只是被视作一个“待超越”的初始阶段,一个尚不够“文明”的低级状态……父母、老师、长辈都眼巴巴焦急地盼着,盼望他们尽早地摆脱这种幼小和单薄,“从生命之树进入文明社会的罐头厂”(凯斯特纳),尽早地成为和自己一样“散发着罐头味的人”……继而成为具有教育下一代资格的“大人”“成品人”。
  
也就是说,儿童在成人们眼里,一直是被当作“不及格、非正式、未成型、待加工”的生命来关爱和呵护的。

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天大的错觉。天大的“自不量力”。

1982年,美国纽约大学教授尼尔·波茨曼出版了《童年的消逝》一书。书中的一个重要观点即:捍卫童年!作者呼吁,童年概念是与成人概念同时存在的,儿童应充分享受大自然赋予的童年生活,教育不应为儿童未来而牺牲儿童的现在,不能从儿童未来的角度来提早设计儿童的现在生活……美国教育家杜威也指出:“生活就是生长,所以一个人在一个阶段的生活,和另一个阶段的生活是同样真实、同样积极的,这两个阶段的生活,内容同样丰富,地位同样重要。因此,教育就是无论年龄大小,提供保证其充分生活条件的事业……”他说,“教育者要尊重未成年状态”。目前国际社会基本认同的童年概念包括:第一,必须将儿童当“人”看,即承认其独立人格。第二,必须将儿童当“儿童”看,不能将其当作“成人的预备”。第三,儿童在成长期,应尽量给其提供与之身心相适应的生活。

对儿童的成人化塑造,乃这个时代最丑最愚蠢的表演之一。而儿童真正的乐园--大自然的丧失,是成人世界对童年犯下的最大罪过。就像鱼塘鱼缸对鱼的犯罪,马戏团动物园对动物的犯罪。我们还有什么可向儿童许诺的呢?

人要长高,要成熟,但并非成熟就一定是成长。有时rou体扩展了,年轮添加了,反而灵魂萎缩,人格变矮,梦想溜走了。他丢失了生命最初的目的和意义,他再也找不回童年时那种纯真又极度本色和正常的感觉…… 

再加两个苹果

林清玄

  一位小学老师对我说起,他怎么使一班小学生被改造的秘诀。

  他的学生在低年级的时候遇到一个非常严格的老师,给学生的作业很多,而给学生的评价却很低。在这位老师的笔下很少有学生可以得到甲,得到乙已经很不错,有许多学生拿到丙、丁,使得学生的家长对自己的孩子都不谅解,学生对学习也逐渐失去信心了。 

  当这班学生升到他的班级的时候,他发现学生的学习情绪很低,每天的功课也只是勉强交差。更糟的是,学生都畏畏缩缩,小小气气,一点也没有小学生那种天真的模样。 

  “我开始把作业的最低分数定为甲下,即使写得糟的学生都给甲下,当然好一点的就是甲了,再好一些的是甲上。写得很不错的,我给他甲上一个苹果,真的很用心的则给他甲上两上苹果。” 

  老师所谓的“苹果”,只是一个刻成“苹果”的印章盖在甲上的旁边。 

  除此之外,每隔一段时间就发奖品,只要一个原来甲下的学生连得三个甲就给奖,依此类推。由于评分很宽,在每次发奖品的时候,几乎统统有奖,最小的奖是一张贴纸,最大的奖是一个铅笔盒。 

  这种画饼充饥的甲上加上两个苹果,使原来拿丙丁的学生带回去的作业簿也有甲的佳绩,学生都变得欢天喜地,家长更是开心得不得了,非常善待那些原来被认为“顽劣的子弟”。 

  从此,好像变魔术一样,学生又有了开朗的笑容,天真的气色,特别是每次颁奖的时候,教室就像节日盛会一样,所有的学生全部改头换面,成为充满自信、容光焕发的孩子。 

  他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孩子,爱是最好的教育,而表达爱最好的方法是欢喜、奖励与赞赏。” 

  我听了老师的话,心里有很深的感触。我们大多数的人经历了人生的波澜后,往往会变成严苛、冷眼的人,在我们的内心形成许多的标准,并以这些标准来评价另一个人的标准。这些标准用来衡量身心成熟的大人,有时都感到难以负荷,何况是对一个稚嫩的孩子呢?我们应该反过来想自己的一些初心,记得我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我紧张地在病房外面等待,那时不知道会生出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于是我双手合十向菩萨祈求:“只要给我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就好了。” 

  好不容易等到护士从里面把孩子抱出来给我看,她先把正面给我看,说:“你看,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手脚都有了。”然后她把孩子转过来给我看背面,说:“屁股,屁眼也都有了,一切正常,母子平安。” 

  当时我充满感恩的心,我们是多么幸运呀!生了一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孩子。 

  大多数的父母都有过这样的经验,也就是我们对孩子的“初心”。可惜的是,等孩子长大了,万一功课不如人,我们就在心里对孩子生起嫌厌的心;如果不幸的孩子又进入“放牛班”,我们就感到无望,甚至舍弃了对孩子深刻的爱;等到孩子几年考不上大学,游手好闲的时候,简直是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恨不得孩子在我们眼前消失。 

  到了这样的时候,我们就失去了孩子刚诞生时那种欢喜的“初心”了。 

  其实,我们可以把丁提升到甲下,多给孩子甲上加两个苹果,使孩子对人生充满欢喜与热望。只要一个孩子有善良的心,那么功课差一点,读了“放牛班”、考了三年大学又有什么要紧呢?我们自己也并不是像想象中的那么杰出、那样有成就呀!我们是孩子的镜子,孩子也是我们镜中的影像,是互为镜子,互为表里的。

  我很喜欢《正法眼藏》中记载磐山禅师的故事。磐山久修不悟,非常烦恼,有一天独自走过街头,看到一个人在肉摊前买猪肉,对肉摊老板说:“给我切一斤上好的肉。” 

  肉摊老板听了,两手交叉在胸前说:“请问,哪一块不是上好的肉呢?”磐山禅师听了当场大悟。 

  我们的孩子哪一个不是上好的孩子呢?真正从孩子身上看见生命的至真至美的人会发现,孩子不只配得上甲上加两个苹果,每一个孩子都是甲上加10个苹果的!曾经有一位家长满脸愁容地来找我,因为他的孩子考试总是全班最后一名。

  我说:“每一个学校的每一班都有最后一名,如果不是我们的孩子,就是别人的孩子。” 

  “但是,这孩子怎么办呢?”“其实,现在你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你的孩子再也不会往下掉了,从今以后,他只有向上走的一条路。” 

  孩子是如此,我们的人生不也一样吗?遇到最坏的情况,那也不坏,因为“从今天起再也不会比这更坏了,只会再好起来。”

无意中读到一篇文章,题为“再加两个苹果”。文中大意是:两位老师对待学生的作业采取截然不同的评价:一位非常严格,给学生作业的评价很低,使得家长对自己的孩子都不满意不谅解,学生对学习也逐渐失去了信心,作业只能勉强交差,本来活泼开朗、天真可爱的孩子因此变得畏畏缩缩。而另一位老师却把作业的最低分数定为甲下,这可是第一位老师作业中极少能得到的好成绩。好一点的就是“甲”,再好是“甲上”,而写得不错的就是给他加上一个“苹果”、两个“苹果”。除此之外,这位老师还每隔一段时间发奖品,大大小小、多多少少几乎通通有奖。从此,仿佛变魔术一样,所有的学生改头换面,成为充满自信、容光焕发的孩子。对此,家长们也开心得不得了。

读罢此文,我感慨万千。“子不教,父之过”的道理每个家长都懂,然而在对待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却很少有人能给出满意的答案。望子成龙的家长们总是不断地给孩子提出过高的要求,仿佛只有此路才能使孩子走向成功。于是,没有了宽容,没有了鼓励,孩子成长的天空也灰暗阴沉,天真、稚气连同自信、求知欲一并丧失。作为家长,为何不想想当孩子刚出生时那种欢喜的“初心”?只要一个孩子有一颗善良的纯真的心,即使功课略为逊色一点有又何妨?我们自己也并非像想象中的那么出色呀!

我们常说:对孩子要严格要求。文中第一个老师的评价方法能算严格吗?当然不能,可以说是苛刻的。我们多数人经历了人生的波澜后,在内心形成很多的标准,并用这些标准衡量另一个人。用这些标准评价大人,大人有时都有些超负荷,更何况是对身心稚嫩的孩子呢?

对文中两位教师的不同评价方法,家长学生都认同后者,那我们---教师为何还要用严格的甚至是苛刻的标准来评价学生呢?

愉快、赏识、成功的教育法的妙处就在于起到事半功倍的教学效果,那我们为何也不去尝试一下呢?而值得庆幸的是,在平时的教学中,我就尽量做到以赞赏、奖励激发学生的自信心,上进心。

我教(3)班的实践体会,就显示了《再加两个苹果》的魅力。

记得从一年级带班自今,每每逢到考试,(3)班的考试成绩总远远落后于(4)班,无论试卷的难易,(4)班总是遥遥领先,而且随着年级的升高,这种差距好像越来越大。两个班都是我教的,平时,我甚至对(3)班还有些偏心,有时还要给他们讲解的多些,可事实就是这样,似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而本学期一开学,细心的我渐渐发现(3)班有了一些可喜的变化。也许是过了一个长长暑假的缘故吧,也许是(4)班自认为自己如何得聪明,以至对待计算部分的学习显得那么得漫不经心。看他们懒洋洋的,有些心不在焉,举手发言也变得寥寥无几。要知道,原本我是最乐意亲近(4)班的呀。而现在(3)班的表现恰恰是原来(4)班的。每天的课堂作业总是比(4)班先完成,正确率也是(3)班高一些。我仿佛找到了提升(3)班学生学习兴趣的契机,每天我不厌其烦地记录下作业好的学生的名字,课上我总是有意表扬那些有细微进步的学生,每次上课前我都不忘鼓励(3)班的孩子们:你们哪些方面又超过了(4)班。而在(4)班面前,我也是实话实说:你们再不加油,(3)班就要超过你们了。对(3)班个别人的一些小错小差,我则在显微镜下观察,而对他们的进步则用放大镜看。果然,激励的效应显现出来了。几次小测验显示:两个班级的90分以上者,仅仅相差2-3人,100分的人数也比较接近,而在以往,两个班90分以上总要相差十几人。

教学实践生动地告诉了我:如果方法得当,你所面对的学生是大有潜力可挖的,只要你真的不吝啬为那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再加两个“苹果”。

不信,你也试试。 

人的高贵在于灵魂

周国平

   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有一句名言:"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他的意思是说,人的生命像芦苇一样脆弱,宇宙间任何东西都能致人于死地。可是,即使如此,人依然比宇宙间任何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人有一颗能思想的灵魂。我们当然不能也不该否认肉身生活的必要,但是,人的高贵却在于他有灵魂生活。作为肉身的人,人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惟有作为灵魂的人,由于内心世界的巨大差异,人才分出了高贵和平庸,乃至高贵和卑鄙。

  两千多年前,罗马军队攻进了希腊的一座城市,他们发现一个老人正蹲在沙地上专心研究一个图形。他就是古代最著名的物理学家阿基米德。他很快便死在了罗马军人的剑下,当剑朝他劈来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不要踩坏我的圆!"在他看来,他画在地上的那个图形是比他的生命更加宝贵的。更早的时候,征服了欧亚大陆的亚历山大大帝视察希腊的另一座城市,遇到正躺在地上晒太阳的哲学家第欧根尼,便问他:"我能替你做些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不要挡住我的阳光!"在他看来,面对他在阳光下的沉思,亚历山大大帝的赫赫战功显得无足轻重。这两则传为千古美谈的小故事表明了古希腊优秀人物对于灵魂生活的珍爱,他们爱思想胜于爱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把灵魂生活看得比任何外在的事物包括显赫的权势更加高贵。

珍惜内在的精神财富甚于外在的物质财富,这是古往今来一切贤哲的共同特点。英国作家王尔德到美国旅行,入境时,海关官员问他有什么东西要报关,他回答:"除了我的才华,什么也没有。"使他引以自豪的是,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他拥有不能用钱来估量的艺术才华。正是这位骄傲的作家在他的一部作品中告诉我们:“世间再没有比人的灵魂更宝贵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能跟它相比。”

  其实,无需举这些名人的事例,我们不妨稍微留心观察周围的现象。我常常发现,在平庸的背景下,哪怕是一点不起眼的灵魂生活的迹象,也会闪放出一种很动人的光彩。

  有一回,我乘车旅行。列车飞驰,车厢里闹哄哄的,旅客们在聊天、打牌、吃零食。一个少女躲在车厢的一角,全神贯注地读着一本书。她读得那么专心,还不时地往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本子上记些什么,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周围嘈杂的人声。望着她仿佛沐浴在一片光辉中的安静的侧影,我心中充满感动,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时候我也和她一样,不管置身于多么混乱的环境,只要拿起一本好书,就会忘记一切。如今我自己已经是一个作家,出过好几本书了,可是我却羡慕这个埋头读书的少女,无限缅怀已经渐渐远逝的有着同样纯正追求的 我的青春岁月。

  每当北京举办世界名画展览时,便有许多默默无闻的青年画家节衣缩食,自筹旅费,从全国各地风尘仆仆来到首都,在名画前流连忘返。我站在展厅里,望着这一张张热忱仰望的年轻的面孔,心中也会充满感动。我对自己说,有着纯正追求的青春岁月的确是人生最美好的岁月。

  若干年过去了,我还会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列车上的那个少女和展厅里的那些青年,揣摩他们现在不知怎样了。据我观察,人在年轻时多半是富于理想的,随着年龄增长就容易变得越来越实际。由于生存斗争的压力和物质利益的诱惑,大家都把眼光和精力投向外部世界,不再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其结果是灵魂日益萎缩和空虚,只剩下了一个在世界上忙碌不止的躯体。对于一个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可悲的事情了。我暗暗祝愿他们仍然保持着纯正的追求,没有走上这条可悲的路。 

时 间

蒋子龙

  时间无尽无休,生命前赴后继。无数优秀的生命占据了不同的时间,使时间有了价值,这便是人类的历史。有什么样的生命,就有什么样的时间。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时间观念,就会占有什么样的时间。
  人生的全部学问就在于和时间打交道。
  有时一刻值千金,有时几天、几个月、几年乃至几十年,不值一分钱。
  年轻、年盛的时候,一天可以干很多事;在世上活得时间越长,就越抓不住时间。
  你感到时间过得越来越快,而工作效率却慢下来了,说明你生命的机器已经衰老,经常打空转。
  你度日如年,受到时间的煎熬,说明你的生活出了问题,正在浪费生命。
  你感到自己的工作效率和时间的运转成正比,紧张而有充实感,说明你的生命正处于黄金时期。
  忘记时间的人是快乐的,不论是忙得忘了时间,玩得忘了时间,还是幸福得忘了时间。
  敢于追赶时间,是勤劳刻苦的人。
  追上了时间,并留下精神生命和时间一样变成了永恒的存在,是天才。
  更多的人是享用过时间,也浪费过时间,最终被时间所征服。
  凡是有生命的东西,和时间较量的结果最后都要失败的。有的败得辉煌,有的败得悲壮,有的败得美丽,有的虽败犹荣,有的败得合理,有的败得凄惨,有的败得龌龊。
  时间无尽无休,生命前赴后继。
  无数优秀的生命占据了不同的时间,使时间有了价值,这便是人类的历史。
  生命永远感到时间是不够用的。因此生命对时间的争夺是酷烈的,产生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故事,如:“头悬梁”、“锥刺股”、“以圆木为惊枕”等等。
  时间是无偿赠送给生命的。获得了生命也就获得了时间,而且时间并不代表生命的价值。所以世间大多数生命并不采取和时间“竞争”、“赛跑”的态度,根据生存的需要,有张有弛,有紧有松,累得受不了啦,想闲。拥有太多的时间无法打发,闲得难受,就想找点事干,让自己紧张一下。
  现代人的生存有大同小异的规律性。忙的有多忙、闲的有多闲?忙的挤占了什么时间?闲人又哪来那么多时间清闲?
  《人生宝鉴》公布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调查材料———
  
假若一个人活了72岁,他这一生的时间是这样度过的:睡觉20年,吃饭6年,生病3年,工作14年,读书3年,体育锻炼看戏看电视看电影8年,饶舌4年,打电话1年,等人3年,旅行5年,打扮5年。
  
这是平均数,正是通过这个平均数可以看到许多问题,想到许多问题。每个生命都是普通的,有些基本需求是不能不维持的。普通生命想度过一个不普通的一生,或者是消闲的一生,该在哪儿节省,该在哪儿下力量,看着这个调查表便会了然的。
  不要指望时间是公正的。时间对珍惜它的人和不珍惜它的人是不公正的,时间对自由人和监狱的犯人也无公正可言。时间的含金量,取决于生命的质量。
  时间对青年人和老年人也从来没有公正过。人对时间的感觉取决于生命的长度,生命的长度是分母,时间是分子,年纪越大,时间的值越小,如“白驹过隙”。年纪越轻,时间的值就越大,“来日方长”。
  时间,你以为它有多宽厚,它就有多宽厚,无论你怎样糟踏它,它都不会吭声,不会生气。
  时间,你认为它有多狡诈,它就有多狡诈,把你变苍老的是它,让你在不知不觉中蹉跎一生,最终后悔不迭的还是它。
  时间,你认为它有多忠诚,它就有多忠诚,它成全了你的雄心,你的意志。
  有什么样的生命,就有什么样的时间。
  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时间观念,就会占有什么样的时间。
  爱因斯坦创立相对论,证实时间与空间和物质是不可分割的,任何脱离空间的时间是不存在的,也是没有意义的。人如果能超光速旅行就会发生时间倒流,回到过去。
  
倘若有一天人类能征服时间了,生命真正成了时间的主人,世界将是什么样子呢? 

精神明亮的人
王开岭

  上上世纪的一个黎明,在巴黎乡下一栋亮着灯的木屋里,居斯塔夫·福楼拜在给亲密的女友写信:“我拼命工作,天天洗澡,不接待来访者,不看报纸,按时看日出(像现在这样)。我工作到深夜,窗户敞开,不穿外衣,在寂静的书房里……”
  “按时看日出”,我被这句话猝然绊倒了。
  一位以“面壁写作”为誓志的世界文豪,一个如此吝惜时间的人,却每天惦记着“日出”,把再寻常不过的晨曦之降视若一件盛事,当作一门必修课来迎对……为什么?
  它像一盆水泼醒了我,浑身打个激灵。
  我竭力去想象、去模拟那情景,并久久地揣摩、体味着它——
  陪伴你的,有刚刚苏醒的树木,略含咸味的风,玻璃般的草叶,潮湿的土腥味,清脆的雀啾,充满果香的空气……还有远处闪耀的河带,岸边的薄雾,怒放的凌霄、绛紫或淡蓝的牵牛花,隐隐颤栗的棘条,月挂树梢的氤氲,那蛋壳般薄薄的静……
  从词的意义上说,黑夜意味着“偃息”和“孕育”;而日出,则象征着一种“诞生”,一种“升旗”和“伊始”,乃是富有动感、汁液和青春性的一个词。它意味着你的生命画册上又添了新的页码,你的体能电池又充满了新的热力。
  正像分娩不重复,“日出”也从不重复。它拒绝抄袭和雷同,因为它是艺术,是大自然最重视的一幅杰作。
  黎明,拥有一天中最纯澈、最鲜泽、最让人激动的光线,那是生命最易受鼓舞、最能添置信心和热望的时刻,也是最能让人青春荡漾、幻念勃发的时刻。像含有神性的水晶球,它唤醒了我们对生命的原始印象,唤醒体内某种沉睡的细胞,使我们看到远方的事物,看清了险些忘却的东西,看清了梦想、光明、生机和道路……
  迎接晨曦,不仅仅是感官愉悦,更是精神体验;不仅仅是人对自然的欣赏,更是大自然以其神奇力量作用于生命的一轮撞击。它意味着一场相遇,让我们有机会和生命完成一次对视,有机会认真地打量自己,获得对个体更细腻、清新的感觉。它意味着一次洗礼,一次被照耀和沐浴的仪式,赋予生命以新的索引,新的知觉,新的闪念、启示与发现……
  “按时看日出”,是生命健康与积极向上的一个标志,更是精神明亮的标志!它不仅仅代表了一记生存姿态,更昭示着一种热爱生活的理念,一种生命哲学和精神美学。
  透过那橘色晨曦,我触摸到了一幅优美剪影:一个人在给自己的生命举行升旗! 

总有一句诗让我们泪流满面

黄昱宁

    大学时听歌,被一句词击中,怔了半日: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滴一滴流成热泪。当时心里倏然浮出《红楼梦》里宝钗劝宝玉冬日勿饮冷酒的词儿:“那酒是冷的,却要用五脏六腑去暖它。”进而,思绪越发乱了———“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细看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思念是 一种很悬的东西,如影随形”……有关的,无关的,切近的,辽远的,都涌上来。

  拿到《风言风语———青春者〈诗经〉笔记》的时候,随手翻到《阳光下思念如同杂草》那一篇,居然也说到这句歌词。到了本书作者———据说在互联网上赫赫有名的青铮笔下,这句话与《诗经·国风·齐风》里的“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交缠起来,打了个轻巧的蝴蝶结。因为她从诗里看到,“思念像明亮的太阳下长满杂草的田野……如果没有阳光,那冰冷的水又如何化作热泪呢?”

  不由微笑,原来这个青铮,喜欢和我做一样的事:在时空的坐标轴上,把那些看起来并不相干的事勾连起来,比如一阕词,一首歌,一种情绪,一幅画面。厚厚两百多页的《风言风语》,便是这样一组连线的交集———每一根悠长的线,都穿过了两千五百年。

  是的,两千五百年。在青铮看来,这些“似乎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的诗句原本就是“两千五百年前的流行音乐”。“那些无名的作者,都曾经像我们一样活过、爱过……当我写关于《诗经》的文字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我能够将之复原为一曲曲让人为之驻足、动容、回忆、微笑、落泪、喟叹的歌,那千年之前的流行音乐……”在序文里看到这段独白时,我想,是了,诗,或者说所有美好的文字,正该是这样读的。

  何况作者确实有一枝饱蘸了灵气的笔,任是怎样的天马行空,落到纸上,总是从容。像那篇写《出其东门》的,由“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想到某位爱上独眼歌女的公子说过“自从遇到她之后,我看世上的女人都像多了一只眼睛”,进而又以流行歌词“这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你那一种”作结。如此将联想简洁而有力地推进,文字热闹,却也干净。

  整本书因此有了灵魂,有了极鲜明的脉络和企图:《诗》三百,坚决只选那些最熨贴凡人心事的作品,绝大部分出自十五国风(我想,这应该也可以解释书名“风言风语”的由来吧);为原诗作注,以及笔记中对片段的翻译,断然去掉冗余枝蔓,只做浅显明了的点睛之笔,绝对不以破坏诗句的流畅感为代价;与诗句、笔记相映成趣的,是上百幅时髦诙谐的漫画(据我所知,其中有相当部分出自作者本人手笔),时不时地要把那个在诗行间神游的你,从遥远的过去,拽回来。

  如是,你对“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的戒备心该是会一点点瓦解吧;你对那些曾经发生过的、而今还在不断循环上演的悲欢离合,该是会一点点亲近吧。《诗经》里的句子,在怎样的时代,都是可以朗声诵读的,都是可以击节而歌的,都是可以悠然入画的———那歌,那画,就在你转过城市的某个拐角,目光撞上某个熟悉的身影时,悄然浮现。这便是诗的妙处了:一百个人,会有一百个被打动的瞬间;总有一句诗,至少一句,让我们泪流满面

感动是一种养分

何蔚

  常常有一些无法言说的感动。

  譬如看见果实坠地,从一棵树的手腕上,一枚青涩的苹果或一只熟透的蜜桃,冷不丁地砸到地上,在尘土中灼下一道轻痕,打下一个水印,或者连一点儿蛛丝马迹也不曾留下,可就在这一瞬间,它已经深深地感动了我。

  譬如看见一只鸟儿,在我的窗台上跳跃盼顾,抖动漂亮的羽毛,冲着我叫了那么一声,甚至只有半声,而后又匆匆飞走。譬如看见一个朋友久违的眼神和手势,看见一颗滚动在草叶上的露珠,被风摔碎之前的最后一次闪耀,看见一群蚂蚁抬着一只蜜蜂的枯体,在大地上缓缓行进时所表现出的那种小心谨慎与肃穆庄严……总之,感动我的有时是一种声音,一种复杂的,隐寓了生命幻像的声音;有时是一种色彩,一种沉重的,负载了诸多情感信息的色彩;有时是一种状态,一种含蓄的,超越了万般话语的状态。也有时候,感动我的竟是一种细微寻常得极容易被人忽略的场景,正如一群蚂蚁抬着一只蜜蜂的残骸,亦惨亦烈地向前移动。 

  不知道为什么要感动。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若是没有感动,我就会义无反顾地丢弃自己。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连一朵花一茎草一湖水一尾鱼和一条狗,都那么持久地拥有着感动的特权。所有的生命几乎都离不开感动。丧失了感动的机体,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存在呢?如果对美视而不见,对春天也无动于衷,那么还有什么理由在美和春天之间迈动双脚呢?  

  想一想,一朵花因为感动而鲜艳妩媚,一湖水因为感动而清波漾溢,一尾鱼因为感动而跃出河面,一条狗也会因为感动而热泪涔涔……但是,但是它们谁也无法找出自己感动的全部因缘。

  许多时候,我就是这样不可抗拒地被一些极小的事物感动着,被极小的感动润泽着。只是,我好象从来没有留心将每一次感动的具体根由进行仔细的探究,一条一款地罗列在案,为诱发下一次感动埋好伏笔。我想,谁如果真这么愚蠢地对待感动的话,那他就不可能拥有更多的感动了。感动是不能提前准备的,如同做梦一样,因此也没有必要在事后对它做一番精彩的归纳、总结或者赏析。 

  常常被感动充盈内心的人,是有福的。我或许属于其中之一。

我想:我感动是由于我深爱着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我甚至比别人更留意也更钟情于他们。而这些美好的事物也,仿佛是我的朋友和亲人,也同样爱着、留意着、钟情着我。我们永远保持着那种和谐友善、亲密真挚的联系,保持着深层的感情交流、碰撞与沟通。彼此间相互提醒、暗示,相互期许、关怀和给予。每一次小小的感动,都会洗净我的灵魂中某个小小的斑点和污渍,每一次深深的感动,都有可能斩断我性情中某一段深深的劣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感动使我的内心变得清洁、明亮、丰富而又宽敞,使我面对每一轮崭新的日出,都能赢得一次崭新的评价。 

  对于我,感动始终是一种崇高的养份,如同丰盈甘美的母乳;对于感动,我却始终都是一个受益不尽的吮吸者,吸着母乳的精华渐渐长高,长大,健康,强壮,享有经验、智慧与情怀。

因此,我敢说,一个人,只要他还能感动,就不至于彻底丧失良知与天性。一个人,只要还能感动,即使将他放在生活的最边缘,他也决不会轻易放弃做人的资格,以及与生俱来的发言权。 

生命是井

陆星儿

  在一天的忙碌之后,独自歇在椅子上,面对着黑蒙蒙的窗,深深地呼吸,把紧张与劳累缓解一下,心绪渐渐地安静渐渐地集中。这时,自然要回想白天的忙碌,这件事那件事,有满。意有烦恼,有成功有失败,有挫折也有顺利,但不管是怎样的情形,只要是忙碌,内心便感觉踏实。我珍惜这份踏实,满满地盛在心底,犹如一口井深深地蕴藏着毫不显露的水。每个人的生命,都像一口井,谁也无法估量这口“井”的深与浅,井水的蕴量就是一个未知的谜。因为是“谜”,便使生命呈现丰富和神秘,呈现有限和无限。
  
所以,我喜欢这句话:生命是井。许多时候,我们的行为是盲目的,因为我们缺乏对自己的认识,我们不知道自己最适合做什么,最能够做什么,最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能否做出成绩。我想,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盲目,像一条漂在海面的船,看不见岸,当然不明方向,手里的浆,东划划西划划,船好象总在游动,其实,它只在一个不大的范围内打旋,走不出更远的距离,但已经感到很累了。于是,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会轮流地消磨意志和自信。这是最容易停滞不前的时刻,以为自己只能如此了,或只有这些力量不会再有作为了。这也是最痛苦的时候,因为,再没有比看不到前景看不到希望更令人沮丧的。所以,人生最大的幸运,莫过于能恰如其分地确确实实地发挥自己。
  
一个人如果没有来自内在和外在的压力,就会轻飘飘的,做事情像蜻蜓点水一掠而过,往往什么也掠不到。我感到最大的压力是失败是挫折是打击。其实,失败。挫折。打击是人生不可多得的课堂,是百炼成钢的熔炉。住了,让人绝望,让人却步。勇气是对付压力的最有效武器,人所以活着,就靠一口气。气,是生命的标志,也是生命质量的标志。所说:“血气方刚”,“气宇轩昂”,才识优秀的气质,是一种旺盛的坚强的生命质量,说得再通俗一点,人得争气,任何时候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如果有这样的精神状态,所有的压力就会变成强大的动力,有了这样的动力,一定会做出超长的成绩,你会发现一个你并不认识的自己,你会惊喜地看到你原来很能干,很聪明,很有潜力!
  
可以说,人生的过程,是个不断认识自己的过程,是个不断挖掘自己的过程。每个人都是很有挖头的,因为,每个人真的都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而且,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井台上打水,就看如何认识自己如何对待自己。如果,你认为自己这口井里的水很多,就拼命地打,勤奋地打,一桶一桶的,不管风吹雨打,只要不停顿,始终能打出水,你都无法估计你“井”空间蕴藏着多大的容量。当然,重要的是勤奋,是不管风吹雨打,是不停顿--而这样坚韧持久的动力,一定是来自内心的,一定是由痛苦不堪的压力转换的。所以,在经受了压力,并体验了由压力变动力,再由动力产生成果的这样完美的过程,我对失败挫折打击已不那么惊慌,也不那么沮丧,不那么抱怨,并学会自然的要求自己,咬咬牙直直腰,再干一次,再来一遍。只要有“再一次”“再一遍”的不屈不挠,只要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桶继续的放入自己的井里,别怕苦别怕累地往上提水,这样任何失败挫折打击不仅不能压跨人,反而会使人更加饱满,并拥有更多的生命之水。失败。挫折。打击的经历给了我不寻常的体验,体味,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有了深入的理解。一路走过来,走成了今天这样,我对自己感到意外。争取美好明天对我来说是很艰难的,因为我没有什么准备,也没有什么厚实的基础,我想,唯一能解释自己的,就是我身上还有股傻劲:对失败不服气,对挫折不甘心,对打击不认输。我总在想,一个有价值的生命,一定是竭尽全力地使用自己;我总在想,一个有意义的人生,一定是在充分地体现自己,为此,我不让自己患得患失,认准一条道,踏踏实实地走,一步一个脚印的,我不期望走得很快,更不幻想一步登天,我只是不让自己停步,慢慢地走,不停地走,看不出速度,可总在进步,并渐渐地靠近目标,就是这样的宗旨,使我踏平着不平坦的路! 

生命的化妆

林清玄

  我认识一位化妆师,她是真正懂得化妆、而又以化妆闻名的。

  对于这生活在与我完全不同领域的人,我增添了几分好奇,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化妆再有学问,也只是在表相上用功,实在不是有智慧的人所应追求的。

  因此,我忍不住问她:“你研究化妆这么多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会化妆?化妆的最高境界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样的问题,这位年华已逐渐老去的化妆师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她说:“化妆的最高境界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就是自然。最高明的化妆术,是经过非常考究的化妆,让人家看起来好像没有化过妆一样,并且这化出来的妆与主人的身份匹配,能自然表现那个人的个性与气质。次级的化妆是把人凸现出来,让她醒目,引起众人的注意。拙劣的化妆是一站出来别人就发现她化了很浓的妆,而这层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缺点和年龄的。最坏的一种化妆,是化过妆以后扭曲了自己的个性,又失去了五官的协调,例如小眼睛的人竟化了浓眉,大脸蛋时人竟化了白脸,阔嘴的人竟化了红唇。”

  没想到,化妆的最高境界竟是无妆,竟是自然,这可使我刮目相看了。

  化妆师看我听得出神,继续说:“这不就像你们写文章一样?拙劣的文章常常是词句的堆砌,扭曲了作者的个性。好一点的文章是光芒四射,吸引了人的视线,但别人知道你是在写文章。最好的文章,是作家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他不堆砌,读的时候不觉得是在读文章,而是在读一个生命。”

  多么有智慧的人呀!可是,“到底做化妆的人只是在表皮上做功夫。”我感叹地说。

  “不对的。”化妆师说,“化妆只是最末的一个枝节,它能改变的事实很少。深一层的化妆是改变体质,让一个人改变生活方式,睡眠充足,注意运动与营养,这样她的皮肤改善,精神充足,比化妆有效得多。再深一层的化妆是改变气质,多读书,多欣赏艺术,多思考,对生活乐观,对生命有信心,心地善良,关怀别人,自爱而有尊严,这样的人就是不化妆也丑不到哪里去。脸上的化妆只是化妆最后的一件小事。我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明:三流的化妆是脸上的化妆,二流的化妆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化妆是生命的化妆。”

  化妆师接着做了这样的结论:“你们写文章的人不也是化妆师吗?三流的文章是文章的化妆,二流的文章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文章是生命的化妆。这样,你懂化妆了吗?”

  我为这位女化妆师的智慧而起立向她致敬,并深为我最初对化妆的观点感到惭愧。

  告别了化妆师,回家的路上,我走在夜黑的地方,有了这样深刻的体悟:这个世界一切的表相都不是独立自存的,一定有它深刻的内在意义;那么,改变表相最好的方法,不是在表相上下功夫,一定要从内在里改革。

  可惜,在表相上用功的人往往不明白这个道理。 

生活中重要的一句话

○山达鲁斯

  在人们的交往中,往往能改变人们生活的一句话也许是:I love you(我爱你)。

  但是,还有几句话对人们也同样重要,但人们常常忽视它们。其中一句就是:I’ll be there(我就来)。

  经过一周疲惫的工作,当你想享受一个轻松的周末之时,突然发现家里的水管坏了,你给管道工打电话,当他说“I’ll be there”时,你无疑地感到极大的轻松。当你驾车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车子突然熄火,后面的汽车又排成长龙,拼命地鸣笛催促。这时,你心急火燎地摸出最后一个分币打通了朋友的电话,得到一句“I’ll be there”会让你如释重负。

  “奶奶,我的毕业典礼在6月举行。”“I’ll be there.”

  “妈妈,孩子闹了一夜,我快困死了!”“I’ll be there.”

  1940年,德国法西斯对英国展开“空中闪电战”,伦敦是受破坏最严重的城市之一。当有人提议为了安全的原因,让小公主们撤离伦敦时,王后说:“如果我离开伦敦,孩子们就会离开;如果我的丈夫离开伦敦,我就会离开;而在任何情况下,国王是不会离开伦敦的。”王后通篇的讲话可以归为一句话:“I’ll be there!”

  另一句话常常让人们难以启齿,这话就是:Maybe you′re right (也许你是对的)。这话犹如叫一个人在激战中放下武器,在争执中承认错误,是很伤面子的。但是,如果在需要之时,不说这句话,也许会是对自己最严重的伤害。在家庭纠纷中,这句话尤为重要。如果大多数闹婚变的人说了这句话,有相当数量的法官、律师就会没有饭碗了。

  世上聪明的父母最爱对孩子说的一句话是:Your heart knows(你自己明白)。孩子们常会遇到这样难以决定的问题,这时,他们最方便的求助对象就是爸爸妈妈。当父母对孩子说“Your heart knows”后,孩子常常会委屈非常,“这是什么意思?我需要你的指点,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一个专横的孩子也许会说:“就算是My heart knows,但是我的心并没有对我说话呀!”称职的父母会笑笑说:“学会去听吧,好孩子。”在人生旅途上,人们总会遇到这样那样事先难以预料的难题,也总会有人建议我们去这样那样地对付难题,但做出最后选择的应当是当事人自己。因此,当我们想要得到一个问题的最终解决办法时,最好还是“Your heart knows”。心理学家把这叫做“回归自我”,宗教领导人称之为“加强自我能力”。不管叫做什么吧,人总归有能力对自己的生活做出最正确的回答。这是生活给予生活最好的礼物。但人们要学会使用这一礼物。

  人们往往不能预测自己的一生中会遇到什么问题,当问题出现时,会发现这些简单然而意味深长的句子是有用的:I’ll be there.Maybe you′re right.Your heart knows.

愿生生世世为矮人

(菲律宾)罗慕洛

  有一次,巴黎举行的联合国会议席间我和苏联代表团团长维辛斯基激辩。我讥刺他提出的建议是“开玩笑”。突然之间,维辛斯基把他所有轻蔑别人的天赋都向我发挥出来。他说:“你不过是个小国家的小人罢了。”
  
在他看来,这就是辩论了。我的国家和他的相比,不过是地图上一点而已。我自己穿了鞋子,身高只有1.63米。
  
即使在我家中,我也是矮子,我的四个儿子全比我高七、八厘米,就是我的太太穿高跟鞋的时候,也要比我高寸把。我们婚后,有一次她接受访问,曾谦虚地说:“我情愿躲在我丈夫的影子里,沾他的光。”一个熟朋友就打趣地说,这样的话,就没有多少地方好躲了。
  
我身材矮小,和鼎鼎大名的人物在一起,常常特别惹人注意。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我是麦克阿瑟将军的副官,他比我高20厘米。那次登陆雷伊泰岛,我们一同上岸,新闻报导说:“麦克阿瑟将军在深及腰部的水中走上了岸,罗慕洛将军和他在一起。”一位专栏作家立即拍电报调查真相。他认为如果水深到麦克阿瑟将军的腰部:我就要淹死了。
  
我一生当中,常常想到高矮的问题。我但愿生生世世都做矮子。
  
这句话可能会使你诧异。许多矮子都因为身材而自惭形秽,我得承认,年轻的时候也穿过高底鞋,但用这个法子把身材加高实在不舒服,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不舒服。这种鞋子使我感到,我在自欺欺人,于是我再也不穿了。
  
其实这种鞋子剥夺了我天赋的一大便宜。因为:矮小的人起初总被人轻视;后来,他有了表现,别人就觉得出乎意料,不由得不佩服起来,在他们心目中,他的成就就格外出色。
  
有一年我在哥伦比亚大学参加辩论小组,初次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因为矮小,所以样子不像大学生,就像小学生。一开始,听众就为我鼓掌助威。
  
在他们看来,我已经居于下风,大多数人都喜欢看居下风的人得胜。
  
我一生的遭遇都是如此。平平常常的事经我一做,往往就似乎成了惊天动地之举,因为大家对我毫不寄以希望.
1945
年,联合国创立会议在旧金山举行,我以无足轻重的菲律宾代表团团长身份,应邀发表演说。讲台差不多和我一样高,等到大家静下来,我庄严地说出这一句话:“我们就把这个议场当做最后的战场吧。”全场登时寂然,接着爆发出一阵掌声。我放弃了预先准备好的演讲稿,畅所欲言,思如泉涌。后来,我在报上看到当时我说了这样一段话:“维护尊严、言辞和思想比枪炮更有力量……唯一牢不可破的防线是互助互谅的防线!”这些话如果是大个子说的,听众可能客客气气地鼓一下掌。但菲律宾那时离独立还有一年,我又是矮子,由我来说,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从那天起,小小的菲律宾在联合国大会中就被各国当作资格十足的国家了。
  
矮子还占一种便宜:通常都特别会交朋友。人家总想卫护我们,容易对我们推心置腹,大多数的矮子早年就都懂得:友谊和筋骨健硕,力量一样强大。
  
早在1935年,大多数的美国人还不知道我这个人,那时我应邀到圣母大学接受荣誉学位,并且发表演说。那天罗斯福总统也是演讲人。事后他笑吟吟地怪我“抢了美国总统的风头”。
  
我相信,身材短小的人往往比高大的人富有“人情味”而平易近人。他们从小就知道自视决不可太高。身材魁梧的人态度矜持,别人会说他有“威仪”。但是矮小的人摆出这种架子来,人家就要说他“自大”了。
     
矮子如果稍有自知之明,很早就会明白脾气是不好随便乱发的。大个子发脾气,可能声势汹汹。矮子就只像在乱吵乱闹了。
  
一个人有没有用,和个子大小无关。反之,身材矮小可能真有好处。历史上许多伟大的人物都是矮子。贝多芬和纳尔逊都只有1.63米高,但是他们和只有1.52米高的英国诗人济慈及哲学大师康德相比,已经算高大的了。当然,还有一位最著名的矮子是拿破仑。好些心理学家说,历史上之所以有拿破仑时代,完全是拿破仑的身材作祟。他们说,他因为矮小,所以要世人承认他真正是非常伟大的人物,失之东隅,藉此收之桑榆。
  
本文一开始,我就提到苏联代表维辛斯基因为我胆敢批评他的国家而出言相讥的事。我不喜欢别人以为我任凭他侮辱矮子,而不加反驳。他一说完,我就跳起身来,告诉联合国大会的代表说,维辛斯基对我的形容是正确的。
  
但是我又说:“此时此地,把真理之石向狂妄的巨人眉心掷去——使他们的行为有些检点,是矮子的责任!”
  
维辛斯基凶狠地瞪着眼,但是没有再说什么。 

我在

张晓风

记得是小学三年级,偶然生病,不能去上学,于是抱膝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寂寂青山、迟迟春日,心里竟有一份巨大幽沉至今犹不能忘的凄凉。当时因为小,无法对自己说清楚那番因由,但那份痛,却是记得的。
  
为什么痛呢?现在才懂,只因你知道,你的好朋友都在那里,而你偏不在,于是你痴痴地想,他们此刻在操场上追追打打吗?他们在教室里挨骂吗?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不管是好是歹,我想跟他们在一起啊!一起挨骂挨打都是好的啊!
  
于是,开始喜欢点名,大清早,大家都坐得好好的,小脸还没有开始脏,小手还没有汗湿,老师说:
“XXX”
“在!”
  
正经而清脆,仿佛不是回答老师,而是回答宇宙乾坤,告诉天地,告诉历史,说,有一个孩子“在”这里。
  
回答“在”字,对我而言总是一种饱满的幸福。
  
然后,长大了,不必被点名了,却迷上旅行。每到山水胜处,总想举起手来,像那个老是睁着好奇圆眼的孩子,回一声:
“我在。”
“我在”和“某某到此一游”不同,后者张狂跋扈,目无余子,而说“我在”的仍是个清晨去上学的孩子,高高兴兴地回答长者的问题。
  
其实人与人之间,或为亲情或为友情或为爱情,哪一种亲密的情谊不能基于我在这里,刚好,你也在这里的前题?一切的爱,不就是“同在”的缘份吗?就连神明,其所以神明,也无非由于“昔在、今在、恒在”,以及“无所不在”的特质。而身为一个人,我对自已“只能出现于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局限”感到另一种可贵,仿佛我是拼图板上扭曲奇特的一块小形状,单独看,毫无意义,及至恰恰嵌在适当的时空,却也是不可少的一块。天神的存在是无始无终浩浩莽莽的无限,而我是此时际此山此水中的有情和有觉。
   
有一年,和丈夫带着一团的年轻人到美国和欧洲去表演,我坚持选崔颢的《长干曲》作为开幕曲,在一站复一站的陌生城市里,舞台上碧色绸子抖出来粼粼水波,唐人乐府悠然导出。
  
君家何处走,妾住在横塘。
  
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渺渺烟波里,只因错肩而过,只因你在清风我在明月,只因彼此皆在这地球,而地球又在太虚,所以不免停舟问一句话,问一问彼此隶属的籍贯,问一问昔日所生、他年所葬的故里,那年夏天,我们也是这样一路去问海外中国人的隶属所在的啊!
  
《旧约》里记载了一则三千年前的故事,那时老先知以利因年迈而昏聩无能,坐视宠坏的儿子横行,小先知撒母耳却仍是幼童,懵懵懂懂地穿件小法袍在空旷的大圣殿里走来走去。然而,事情发生了,有一夜他听见轻声的呼唤:

“撒母耳!”

他虽渴睡却是个机警的孩子,跳起来,便跑到老人以利面前:

“你叫我,我在这里!”

“我没有叫你,”老态龙钟的以利说,“你去睡吧!”

孩子躺下,他又听到相同的叫唤:

“撒母耳!”

“我在这里,是你叫我吧?”他又跑到以利跟前。

“不是,我没叫你,你去睡吧。”

第三次他又听见那召唤的声音,小小的孩子实在给弄糊涂了,但他仍然尽快跑到以利面前。

老以利蓦然一惊,原来孩子已经长大了,原来他不是小孩子梦里听错了话,不,他已听到第一次天音,他已面对神圣的召唤。虽然他只是一个稚弱的小孩,虽然他连什么是“天之钟命”也听不懂,可是,旧时代毕竟已结束,少年英雄会受天承运挑起八方风雨。

“小撒母耳,回去吧!有些事,你以前不懂,如果你再听到那声音,你就说:‘神啊!请说,我在这里。’”

撒母耳果真第四度听到声音,夜空烁烁,廊柱耸立如历史,声音从风中来,声音从星光中来,声音从心底的潮声中来,来召唤一个孩子。撒母耳自此至死,一直是个威仪赫赫的先知,只因多年前,当他还是稚童的时候,他答应了那声呼唤,并且说:“我,在这里。”

我当然不是先知,从来没有想做“救星”的大志,却喜欢让自己是一个“紧急待命”的人,随时能说“我在,我在这里?”

这辈子从来没喝得那么多,大约是一瓶啤酒吧,那是端午节的晚上,在澎湖的小离岛。为了纪念屈原,渔人那一天不出海,小学校长陪着我们和家长会的朋友吃饭,对着仰着脖子的敬酒者你很难说“不”。他们喝酒的样子和我习见的学院人士大不相同,几杯下肚,忽然红上脸来,原来酒的力量竟是这么大的。起先,那些宽阔黧黑的脸不免不自觉地有一份面对台北人和读书人的卑抑,但一喝了酒,竟人人急着说起话来,说他们没有淡水的日子怎么苦,说淡水管如何修好了又坏了,说他们宁可倾家荡产,也不要天天开船到别的岛上去搬运淡水……

而他们嘴里所说的淡水,在台北人看来,也不过是咸涩难咽的怪味水罢了——只是于他们却是遥不可及的美梦。

我们原来只是想去捐书,只是想为孩子们设置阅览室,没有料到他们红着脸粗着脖子叫嚷的却是水!这个岛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鸟屿,岩岸是美丽的黑得发亮的玄武石组成的。浪大时,水珠会跳过教室直落到操场上来,澄莹的蓝波里有珍贵的丁香鱼,此刻餐桌上则是酥炸的海胆,鲜美的小鳝……然而这样一个岛,却没有淡水.

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在同盏共饮的黄昏,也许什么都不能,但至少我在这里,在倾听,在思索我能做的事……

读书,也是一种“在”。

有一年,到图书馆去,翻一本《春在堂笔记》,那是俞樾先生的集子,红绸精装的封面,打开封底一看,竟然从来也没人借阅过,真是“古来圣贤皆寂寞”啊!”心念一动,便把书借回家去。书在,春在,但也要读者在才行啊!我的读书生涯竟像某些人玩“碟仙”,仿佛面对作者的精魄。对我而言,李贺是随召而至的,悲哀悼亡的时刻,我会说:“我在这里,来给我念那首《苦昼短》吧!念‘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读那首韦应物的《调笑令》的时候,我会轻轻地念:“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一面觉得自己就是那从唐朝一直狂弛至今不停的战马,不,也许不是马,只是一股激情,被美所迷,被莽莽黄沙和胭脂红的落日所震慑,因而心绪万千,不知所止的激情。

看书的时候,书上总有绰绰人影,其中有我,我总在那里。

《旧约·创世纪》里,堕落后的亚当在凉风乍至的伊甸园把自己藏匿起来。上帝说:

“亚当,你在哪里?”

他噤而不答。

如果是我,我会走出,说:

“上帝,我在,我在这里,请你看着我,我在这里。不比一个凡人好,也不比一个凡人坏,我有我的逊顺祥和,也有我的叛逆凶戾,我在我无限的求真求美的梦里,也在我脆弱不堪一击的人性里。上帝啊,俯察我,我在这里。”

“我在”,意思是说我出席了,在生命的大教室里。

几年前,我在山里说过的一句话容许我再说一遍,作为终响: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我在!”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城市里,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是一种自信,一种坚定。 

再见

苦苓

  台湾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去海边远足,妈妈没有做便饭,给了我十块钱买午餐。好像走了很久,

很久,终于到海边了,大家坐下来吃便饭。荒凉的海边没有商店,我一个人跑到防风林外面去,级任老师要大家把吃剩的饭菜分一点给我。有两三个男生留下一些给我,还有一个女生,她的米饭拌了酱油,很香,我吃完的时候,她笑眯眯地看着我,短头发,脸圆圆的。
  她的名字叫做翁香兰。
  每天放学的时候,她走的是经过我们家的一条小路,带着一位比她小的男孩,可能是弟弟。小路边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两旁竹荫覆盖,我总是远远地跟在她后面,夏日的午后特别炎热,走到半路她会停下来,拿手帕在溪水里浸湿,为小男孩擦脸,我也在后面停下来,把肮脏的手帕弄湿了擦脸,再一路远远跟着她回家。
  后来我们家搬到镇上去了,过几年我也上了中学。
  有一天放学回家,在火车上,看见斜对面一位短头发、圆圆脸的女孩,一身素净的白衣黑裙。我想她一定不认识我了,我一直瞧着她,她也看见了我,又把头转向窗外流过的风景。火车很快到站了,我随着人群挤向门口,她也走近了,叫我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和我说话。
  我叫她翁香兰,她笑眯眯的,和我一起走过月台,出了车站,她说要去搭客运车,我也就走了。以后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这篇文章收在我出版的《少年心事》这本书里。
  书出后半年,有一天忽然收到出版社转来的一封信,信封上是陌生的字迹,但清楚写着我的本名。
  信里面说她看到了这篇文章,心里非常地感动,没想到在离开家乡,漂泊异地这么久之后,会看见自己出现在一个人的记忆里,她自己也深深记得这其中的每一幕,只是没想到越过遥远的时空,竟然另一个人也深深记得。
  她说自己在台北工作,还没有结婚,但她从书中知道我已经成家,因此寄了两张近照给我,但不给我她的地址。“我只是要你知道,在过了这么久之后,我仍然像你记得我一样地记得你。”她说,署名是翁香兰。
  我凝视着像片里那仍然是圆圆脸、笑眯眯的她。忽然觉得多年来艰苦、寂寞的写作生涯都是值得的,这一封信比所有的财富与荣耀还要有意义,我终于再见到她了。

我与地坛(一)

史铁生

   我在好几篇小说中都提到过一座废弃的古园,实际就是地坛。许多年前旅游业还没有开展,园子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记起。
  
地坛离我家很近。或者说我家离地坛很近。总之,只好认为这是缘分。地坛在我出生前四百多年就座落在那儿了,而自从我的祖母年轻时带着我父亲来到北京,就一直住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五十多年间搬过几次家,可搬来搬去总是在它周围,而且是越撤离它越近了。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记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自从那个下午我无意中进了这园子,就再没长久地离开过它。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它的意图。正如我在一篇小说中所说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两条腿残废后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就摇了轮椅总是到它那儿去,仅为着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我在那篇小说中写道:“没处可去我便一天到晚耗在这园子里。跟上班下班一样,别人去上班我就摇了轮椅到这儿来。园子无人看管,上下班时间有些抄近路的人们从园中穿过,园子里活跃一阵,过后便沉寂下来。”“园墙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溜荫凉,我把轮椅开进去,把椅背放倒,坐着或是躺着,看书或者想事,撅一杈树枝左右拍打,驱赶那些和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世上的小昆虫。”“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满园子都是草木竟相生长弄出的响动,悉悉碎碎片刻不息。”这都是真实的记录,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
  
除去几座殿堂我无法进去,除去那座祭坛我不能上去而只能从各个角度张望它,地坛的每一棵树下我都去过,差不多它的每一米草地上都有过我的车轮印。无论是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时间,我都在这园子里呆过。有时候呆一会儿就回家,有时候就呆到满地上都亮起月光。记不清都是在它的哪些角落里了。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这样想了好几年,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看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比如你起早熬夜准备考试的时候,忽然想起有一个长长的假期在前面等待你,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并且庆幸并且感激这样的安排?

  剩下的就是怎样活的问题了,这却不是在某一个瞬间就能完全想透的、不是一次性能够解决的事,怕是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了,就像是伴你终生的魔鬼或恋人。所以,十五年了,我还是总得到那古园里去、去它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十五年中,这古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东西的任谁也不能改变它的。譬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譬如在园中最为落寞的时间,—群雨燕便出来高歌,把天地都叫喊得苍凉;譬如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譬如暴雨骤临园中,激起一阵阵灼烈而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让人想起无数个夏天的事件;譬如秋风忽至,再有——场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所以我常常要到那园子里去。 

张洁《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节选)

妈紧紧闭着她的嘴。无论我和小阿姨怎么叫她,她都不应了。

我觉得她不是不能呼或吸,而是憋着一口气在嘴里,不呼也不吸。那紧闭的嘴里一定含着没有吐出来的极深的委屈。

那是什么呢?想了差不多半年才想通,她是把她最大的委屈,生和死的委屈紧紧地含在嘴里了。

  妈永远地闭上了她的嘴。有多少次她想要对我们一诉衷肠,而我又始终没有认真倾听的耐心,只好带着不愿再烦扰我们的自尊和遗憾走了。我只想到自己无时不需要妈的呵护、关照、倾听……从来也没想过妈也有需要我呵护、关照、倾听的时候。 

  我亲吻着妈的脸颊,脸颊上有新鲜植物的清新。那面颊上的温暖、弹性仍然是我自小所熟悉、所亲吻的那样,不论在任何时候,或任何情况下,我都能准确无误地辨出。可从今以后再没有什么需要分辨的了。

  为什么长大以后我很少再亲吻她?

  记得几年前的一天,也许就是前年或大前年,忘记了是为什么,心情少有的好,我在妈脸上重重地吻了一下,至今我还能回忆起妈那幸福的、半合着眼的样子。为什么人一长大,就丢掉了很多能让母亲快乐的过去?难道这就是成长、成熟?

  现在,不论我再亲吻妈多少,也只是我单方的依恋了,妈是再也不会知道,再不会感受我的亲吻带给她的快乐了。

她那一生都处在亢奋、紧张状态下的,紧凑、深刻、坚硬、光亮、坚挺了一辈子的皱纹,现在松弛了,疲软了,暗淡了,风息浪止了。

  从我记事起,她那即使在高兴时也难以完全解开的双眉,现在是永远地舒展了。

她的眼睛闭上了。

  真正让我感到她生命终止的、她已离我而去永远不会再来的,既不是没有了呼吸,也不是心脏不再跳动,而是她那双不论何时何地、总在追随着我的、充满慈爱的目光,已经永远地关闭在她眼睑的后面,再也不会看着我了。我一想起她那对瞳仁已经扩散,再也不会转动的眼睛,我就毛发竦然,心痛欲裂。

  我也不相信妈就再也不能看我,就在春天,妈还给我削苹果呢。我相信我能从无数个削好的苹果中,一眼就能认出她削的苹果,每一处换刀的地方,都有一个她才能削出的弧度,和她才能削出的长度,拙实敦厚;就在几个月前,妈还给我熬中药呢……我翻开她的眼睑,想要她再看我一眼。可是小阿姨说,那样妈就永远闭不上眼睛了。 

  妈,您真的可以安心地走了吗?其实您是不该瞑目的。

  从火葬场回来后,我拿起妈昨天晚上洗澡时换下的内衣,衣服上还残留着妈的体味。我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我就那么抱着她的衣服,站在洗澡间里。可是妈的体味、气息也渐渐地消散了。

  我一件件抚摸着她用过的东西;坐一坐她坐过的沙发;戴一戴她戴过的手表;穿一穿她穿过的衣裳……心里想,我永远地失去了她,我是再也看不见她了。其实,一个人在54岁的时候成为孤儿,要比在4岁的时候成为孤儿苦多了。

我收起妈用过的牙刷、牙膏。牙刷上还残留着妈没有冲洗净的牙膏。就在昨天,妈还用它们刷牙来着。

  我收拾着妈的遗物,似乎收拾起她的一生。想着,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地结束了,结束在一筒所剩不多的牙膏和一柄还残留着牙膏的牙刷这里。不论她吃过什么样的千辛万苦,有着怎样曲折痛苦的一生。

  我特意留下她过去做鞋的纸样,用报纸剪的,或用画报剪的。上面有她钉过的密麻的针脚。很多年我们买不起鞋,全靠母亲一针针、一线线地缝制;

  也特意留下那些补了又补的衣服和袜子,每一块补丁都让我想起我们过去的日子。起先是妈在不停地缝补,渐渐地换成了我……我猛然一惊地想,我们原本可能会一代接着一代地补下去……

  如今,我已一无所有。妈这一走,这个世界和我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女儿已经独立,她不再需要我的庇护。在待人处事方面,我有时还得仰仗她的点拨,何况还很有出息。只有年迈的、不能自立的妈才是最需要我的。需要我为之劳累、为之争气、为之出息……如今这个最需要我的人已经远去。

  真是万念俱灰,情缘已了。

  现在我已知道,死是这样地近…… 

  直到现在,我还不习惯一转身已经寻不见妈的身影,一回家已经不能先叫一声“妈”,一进家门已经没有妈颤巍巍地扶着门框在等我的生活。

  看到报纸上不管是谁的讣告,我仍情不自禁地先看故人的享年,比一比妈的享年孰多孰少;

  有一次在和平里商场看到一位年轻的母亲为女儿购买被褥,我偷偷地滞留在那女孩的一旁,希望重温一下我像她一样小的时候,妈带我上街时的情景。多年来妈已不能带着我上街给我买一个什么,就是她活着也不能了。我也不再带着女儿上街给她买一个什么。我不但长大、并已渐入老境,女儿也已长大。每一个人都会渐渐地离开母亲的翅膀;

  看到一位和妈年龄相仿、身体又很硬朗的老人,总想走上前去,问人家一句“您老人家的高寿?”心里不知问谁地问道:为什么人家还活着而妈却不在了?

  听到有人叫“妈”,我仍然会驻足伫立,回味着我也能这样叫“妈”的时光,忍咽下我已然不能这样叫“妈”的悲凉;

  在商店里看见适合妈穿的衣服,还会情不自禁地张望很久,涌起给妈买一件的冲动;

  见到满大街出租的迷你“巴士”,就会埋怨地想,为什么这种车在妈去世后才泛滥起来,要是早就如此兴旺,妈就会享有很多的方便;

  每每见到女儿出息或出落得不同凡响的模样,一刹那间还会想:我要告诉妈,妈一定高兴得不得了。但在这一刹那过去,便知道其实已无人可以和我分享这份满足;

  我常常真切地感到,她就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好像我一回头就能看见她趴在我电脑桌旁的窗户上,对着前门大街的霓虹灯火说道:“真好看呐。”可我一伸出手去,却触摸不到一个实在的她;

  我也觉得随时就会听见她低低地叫我一声:“小洁!”可我旋即知道,小洁这个称呼跟着妈一起永远地从世界上消失了。谁还能再低低地叫一声我的小名呢?就是有人再叫我一声“小洁”,那也不是妈的呼唤了;

  谁还能来跟我一起念叨都五味俱全的往事……

  我终于明白:爱人是可以更换的,而母亲却是惟一的。

  人的一生其实是不断地失去他所爱的人的过程,而且是永远地失去。这是每个人必经的最大的伤痛。

  在这样的变故后,我已非我。新的我将是怎样,也很难预测。妈,您一定不知道,您又创造了我的另一个生命。

  我还有什么奢求吗?我等不及和妈来世的缘分,它也不能解脱我想念妈的苦情。我只求妈多给我托些梦,让我在梦里再对她说一次,妈,请您原谅我!

  纵使我写尽所有的文字,我能写尽妈对我那报答不尽、也无法报答的爱吗?

  我能写尽对她的歉疚吗?

  我能写尽对她的思念吗?

  妈,既然您终将弃我而去,您又何必送我到这世界上来走一遭,让我倍受与您别离的怆痛?

  妈,您过去老说:“我不能死,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妈,现在,真的,我怎么办呢? 

周国平《面对苦难》

人生在世,免不了要遭受苦难。所谓苦难,是指那种造成了巨大痛苦的事件和境遇。它包括个人不可抗拒的天灾人祸,例如遭遇乱世或灾荒,患危及生命的重病乃至绝症,挚爱的亲人死亡,也包括个人在社会生活中的重大挫折,例如失恋、婚姻破裂、事业失败。有些人即使在这两方面运气都好,未尝吃大苦,却也无法避免那个一切人迟早要承受的苦难——死亡。因此,如何面对苦难,便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重大人生课题。  

  人们往往把苦难看做人生中纯粹消极的、应该完全否定的东西。当然,苦难不同于主动的冒险,冒险有一种挑战的快感,而我们忍受苦难总是迫不得已的。但是,作为人生的消极面的苦难,它在人生中的意义总是完全消极的吗?  

  苦难与幸福是相反的东西,但它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直接和灵魂有关,并且都牵涉到对生命意义的评价。在通常情况下,我们的灵魂是沉睡着的,一旦我们感到幸福或遭到苦难时,它便醒来了。如果说幸福是灵魂的巨大愉悦,这愉悦源自对生命的美好意义的强烈感受,那么,苦难之为苦难,正在于它撼动了生命的根基,打击了人对生命意义的信心,因而使灵魂陷入了巨大痛苦。生命意义仅是灵魂的对象,对它无论是肯定还是怀疑、否定,只要是真切的,就必定是灵魂在出场。外部的事件再悲惨,如果它没有震撼灵魂,不成为一个精神事件,就称不上是苦难。一种东西能够把灵魂震醒,使之处于虽然痛苦却富有生机的紧张状态,应当说必具有某种精神价值。   

  多数时候,我们是生活在外部世界上。我们忙于琐碎的日常生活,忙于工作、交际和娱乐,难得有时间想一想自己,也难得有时间想一想人生。可是,当我们遭到厄运时,我们忙碌的身子停了下来。厄运打断了我们所习惯的生活,同时也提供了一个机会,迫使我们与外界事物拉开了一个距离,回到了自己。只要我们善于利用这个机会,肯于思考,就会对人生获得一种新眼光。古罗马哲学家认为逆境启迪智慧,佛教把对苦难的认识看做觉悟的起点,都自有其深刻之处。人生固有悲剧的一面,对之视而不见未免肤浅。当然,我们要注意不因此而看破红尘。我相信,一个历尽坎坷而仍然热爱人生的人,他胸中一定藏着许多从痛苦中提炼的珍宝。 

  苦难不仅提高我们的认识,而且也提高我们的人格。苦难是人格的试金石,面对苦难的态度最能表明一个人是否具有内在的尊严。譬如失恋,只要失恋者真心爱那个弃他而去的人,他就不可能不感到极大的痛苦。但是,同为失恋,有的人因此自暴自弃,委靡不振,有的人为之反目为仇,甚至行凶报复,有的人则怀着自尊和对他人感情的尊重,默默地忍受痛苦,其间便有人格上的巨大差异。当然,每个人的人格并非一成不变的,他对痛苦的态度本身也在铸造着他的人格。不论遭受怎样的苦难,只要他始终警觉着他拥有采取何种态度的自由,并勉励自己以一种坚忍高贵的态度承受苦难,他就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有效地提高着自己的人格。   

  凡苦难都具有不可挽回的性质。不过,在多数情况下,这只是指不可挽回地丧失了某种重要的价值,但同时人生中毕竟还存在着别的一些价值,它们鼓舞着受苦者承受眼前的苦难。譬如说,一个失恋者即使已经对爱情根本失望,他仍然会为了事业或为了爱他的亲人活下去。但是,世上有一种苦难,不但本身不可挽回,而且意味着其余一切价值的毁灭,因而不可能从别的方面汲取承受它的勇气。在这种绝望的境遇中,如果说承受苦难仍有意义,那么,这意义几乎唯一地就在于承受苦难的方式本身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有一个名叫弗兰克的人被关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凡是被关进这个集中营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希望,等待着他们的是毒气室和焚尸炉。弗兰克的父母、妻子、哥哥确实都遭到了这种厄运。但弗兰克极其偶然地活了下来,他写了一本非常感人的书讲他在集中营里的经历和思考。在几乎必死的前景下,他之所以没有被集中营里非人的苦难摧毁,正是因为他从承受苦难的方式中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他说得好:以保持尊严的方式承受苦难,这是一项实实在在的内在成就,因为它证明了人在任何时候都拥有不可剥夺的精神自由。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终归要面对一种没有任何前途的苦难,那就是死亡,而以保持尊严的方式承受死亡的确是我们精神生活的最后一项伟大成就。 

爱因斯坦《我的人生观》(节选)

  我们这些总有一死的人的命运是多么奇特呀!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只作一个短暂的逗留;目的何在,却无所知,尽管有时自以为对此若有所感。但是,不必深思,只要从日常生活就可以明白:人是为别人而生存的——首先是为那样一些人,他们的喜悦和健康关系着我们自己的全部幸福;然后是为许多我们所不认识的人,他们的命运通过同情的扭带同我们密切结合在一起。我每天上百次地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着别人(包括活着的人和已死去的人)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着的东西。我强烈地向往着俭朴的生活,并且时常为发觉自己占有了同胞的过多劳动而难以忍受。我认为阶级的区分是不合理的,它最后所凭借的是以暴力为根据。我也相信,简单淳朴的生活,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对每个人都是有益的。

  我完全不相信人类会有那种在哲学意义上的自由。每一个人的行为,不仅受着外界的强迫,而且还要适应内心的必然。叔本华说,“人能够做他所想做的,但不能要他所想要的。”①这句话从我育年时代起,就对我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启示,在我自己和别人生活面临困难的时候,它总是使我们得到安慰,并且永远是宽容的泉源。这种体会可以宽大为怀地减轻那种容易使人气馁的责任感,也可以防止我们过于严肃地对待自己和别人;它还导致一种特别给幽默以应有地位的人生观。

  要追究一个人自己或一切生物生存的意义或目的,从客观的观点看来,我总觉得是愚蠢可笑的。可是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理想,这种理想决定着他的努力和判断的方向。就在这个意义上,我从来不把安逸和快乐看作是生活目的本身——这种伦理基础,我叫它猪栏的理想。照亮我的道路,并且不断地给我新的勇气去愉快地正视生活的理想,是善、美和真。要是没有志同道合者之间的亲切感情,要不是全神贯注于客观世界——那个在艺术和科学工作领域里永远达不到的对象,那么在我看来,生活就会是空虚的。人们所努力追求的庸俗的目标——财产、虚荣、奢侈的生活——我总觉得都是可鄙的。

  我对社会正义和社会责任的强烈感觉,同我显然的对别人和社会直接接触的淡漠,两者总是形成古怪的对照。我实在是一个“孤独的旅客”,我未曾全心全意地属于我的国家、我的家庭、我的朋友,甚至我最接近的亲人;在所有这些关系面前,我总是感觉到有一定距离并且需要保持孤独——而这种感受正与年俱增。人们会清楚地发觉,同别人的相互了解和协调一致是有限度的,但这不足惋惜。这样的人无疑有点失去他的天真无邪和无忧无虑的心境;但另一方面,他却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不为别人的意见、习惯和判断所左右,并且能够不受诱惑要去把他的内心平衡建立在这样一些不可靠的基础之上。

  我的政治理想是民主主义。让每一个人都作为个人而受到尊重,而不让任何人成为崇拜的偶象。我自己受到了人们过份的赞扬和尊敬,这不是由于我自己的过错,也不是由于我自己的功劳,而实在是一种命运的嘲弄。其原因大概在予人们有一种愿望.想理解我以自己的微薄绵力通过不断的斗争所获得的少数几个观念,而这种愿望有很多人却未能实现。我完全明白,一个组织要实现它的目的,就必须有一个人去思考,去指挥,并且全面担负起责任来。但是被领导的人不应当受到强迫,他们必须有可能来选择自己的领袖。在我看来,强迫的专制制度很快就会腐化堕落。因为暴力所招引来的总是一些品德低劣的人,而且我相信,天才的暴君总是由无赖来继承,这是一条千古不易的规律。就是这个缘故,我总是强烈地反对今天我们在意大利和俄国所见到的那种制度。①象欧洲今天所存在的情况,使得民主形式受到了怀疑,这不能归咎于民主原则本身,这是由于政府的不稳定和选举学制度中与个人无关的特征。我相信美国在这方面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他们选出一个任期足够长的总统,他有充分的权力来真正履行他的职责。另一方面,在德国的政治制度中,我所重视的是,它为救济患病或贫困的人作出了比较广泛的规定。在人类生活的壮丽行列中,我觉得真正可贵的,不是政治上的国家,而是有创造性的、有感情的个人,是人格;只有个人才能创造出高尚的和卓越的东西,而群众本身在思想上总是迟钝的,在感觉上也总是迟钝的。

   讲到这里,我想起了群众生活中最坏的一种表现,那就是使我所厌恶的军事制度。一个人能够洋洋得意地随着军乐队在四列纵队里行进,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使我对他轻视。他所以长了一个大脑,只是出了误会,单单一根脊髓就可满足他的全部需要了。文明国家中的这种罪恶的渊薮应当尽快加以消灭。由命令而产生的勇敢行为,毫无意义的暴行,以及在爱国主义名义下一切可恶的胡闹,所有这些都被我深恶痛绝!在我看来,战争是多么卑鄙、下流!我宁愿被千刀万剐,也不愿参颈这种可憎的勾当。①尽管如此,我对人类的评价还是十分高的,我相信,要是人民的健康感情没有被那些通过学校和报纸而起作用的商业利益和政治利益加以有计划的败坏,那么战争这个妖魔早就该绝迹了。

  我们所能有的最美好的经验是神秘的经验。它是坚守在真正艺术和真正科学发源地上的基本感情。谁要是体验不到它,谁要是不再有好奇心也不再有惊呀的感觉,他就无异于行尸走肉,他的眼睛是迷糊不清的。就是这种神秘的经验——虽然掺杂着恐怖——产生了宗教。我们认识到有某种为我们所不能洞察的东西存在,感觉到那种只能以其最原始的形式为我们感受到的最深奥的理性和最灿烂的美——正是这种认识和这种情感构成了真正的宗教感情;在这个意义上,而且也只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才是—个具有深挚的宗教感情的人。我无法想象一个会对自己的创造物加以赏罚的上帝,也无法想象它会有象在我们自己身上所体验到的那样一种意志。我不能也不愿去想象—个人在肉体死亡以后还会继续活着;让那些脆弱的灵魂,由丁恐惧或者出于可笑的唯我论,去拿这种思想当宝贝吧!我自己只求满足于生命永恒的神秘,满足于觉察现存世界的神奇的结构,窥见它的一鳞半爪,并且以诚挚的努力去领悟在自然界中显示出来的那个理性的一部分,即使只是其极小的一部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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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中的几个重要抉择(节选)

北大教授-----王选

  我在五年前脱离技术第一线,一年来逐渐脱离管理的第一线,我已经61岁了。微软的董事长比尔?盖茨曾经讲过:“让一个60岁的老者来领导微软公司,这是一件不可设想的事情。”所以比尔?盖茨本人一定会在60岁之前退休。同样,让一个61岁的老者来领导方正也是一件不可设想的事情。各位呢,上午八九点钟的太阳,这是本科生;硕士生呢,九十点钟的太阳;博士生呢,十点、十一点钟,如日中天的太阳。(笑声)那么,一个快落山的太阳,跟大家讲的,更多的是自己一生奋斗过来的体会。所以我从我一生中觉得重要的抉择中,引发出一些话题跟大家来讨论。

  在我刚过55岁的时候,我立刻提了一个建议,说:“国家的重大项目,863计划,学术带头人,要小于或等于55岁。”——把我排除在外。这个当然不见得能行,但我还是坚信这是对的。我们看世界上一些企业的创业者、发明家,没有一个超过45岁的。王安创业时是30岁,英特尔的三个创业者,最年轻的31岁,另外两个人也不到40岁;苹果公司的开创者也只有22岁。比尔?盖茨创微软的时候是19岁,雅虎创业者也是不到30岁。所以创业的都是年轻人,我们需要一种风险投资的基金来支持创业者,要看到这个趋势。

  名人和凡人差别在什么地方呢?名人用过的东西,就是文物了,凡人用过的就是废物;名人做一点错事,写起来叫名人轶事,凡人呢,就是犯傻;名人强词夺理,叫做雄辩,凡人就是狡辩了;名人跟人握握手,叫做平易近人,凡人就是巴结别人了;名人打扮得不修边幅,叫真有艺术家的气质,凡人呢,就是流里流气的;名人喝酒,叫豪饮,凡人就叫贪杯;名人老了,称呼变成王老,凡人就只能叫老王。(讲这段话时一直有笑声、掌声)这样一讲呢,我似乎慢慢在变成一个名人了,在我贡献越来越少的时候,忽然名气大了。所以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认识到自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而且正处在犯错误的危险的年龄上,这在历史上不乏先例。

  最后我送给大家一个公式,来结束我的这场“狗皮膏药”式的演讲,这是美国心理学家荣格的一个公式,我非常赞赏,就是“IplusWeequalstoFullI”,大家很强调要体现自我价值,体现自我价值,需要把自己溶在 “We(我们)”这个大集体里面,最终完全体现自我价值。我非常赞赏这个公式,把这个公式奉献给大家——“Iplus WeequalstoFullI”,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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